江月白倒也不意外,她抬头朝关重笑笑,随口道:“你以为我不告而别,把你一个人留在这,你生气了吗?”
“什么?”
关重一脸不可理喻的表情,对江月白的逻辑感到极为震惊。
江月白并不在乎,她微微弯腰,从关重的臂弯里钻过,像条泥鳅一样溜进了他家。
关重和这种厚脸皮的人没什么好说的,不过这次回来后,江月白的精神面貌倒是改变了一些,没之前那么消沉了。
有时候关重回家的时候,她还会给他煮碗粥,关重虽然会觉得这样很方便,但更多的他还是觉得抗拒,他不想让任何人改变他的生活,即使再怎么不方便,他也想要维持原状。
而江月白盘踞在他家的目的是为了随时能见到隔壁的老太太,但那老太太却像是存心和她作对一般,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不会露一次面。
同时她也一如既往地拒绝和江月白的接触,不管江月白是电话联系还是去她家门口蹲守敲门,她都一概不理会。
关重还鲜少见到这样的母女关系,在看到好几次江月白垂着头像落汤鸡一样回来时,他终于出声问道:“你父亲呢?”
江月白往沙发上一趟,平淡地开口:“很早之前就病死了。”
关重隐约有猜到一点,他看着江月白还算平静的神色,继续问道:“你以前是不是犯过什么大错?”
江月白这次转头看向他,笑容里再次充满了讽刺:“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没犯错的话她会这么对我吗?可我反思了我二十年的人生,没找到我错在哪了。”
江月白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一点弄虚作假的表情都没有,关重也分辨不出来这话的真伪,他沉默一会,接着说道:“真的会这样?”
江月白轻笑一声,缓缓开口:“对啊,我也想问,为什么会有妈妈这么讨厌自己的孩子呢,也许活在这世上就是我的错误,有时候我都不懂,她到底是讨厌她自己,还是讨厌我了。”
听见这话关重不知该作何表情,他已经很久没和人交流过这些话题了,那些死死困扰着江月白的亲情话题,也早已离他远去。
关重没再说赶江月白走的话,他甚至习惯了江月白偶尔的离开。
但每次看到家里空无一人的时候,他都会有种江月白迟早会回到这里的感觉。
而在江月白心心念念要和自己妈妈见上一面的时候,反倒是关重先见到了她妈。
那天他下班得有些晚,天蒙蒙亮的时候还没到家,也就正好在菜市场碰到了他这位神秘邻居。
这阵子关重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正想闪躲的时候对方却敏锐地朝他看过来,甚至礼貌地朝他微微点头致意。
关重在心底叹了口气,只好微笑着打了招呼。
和对方擦肩而过后,关重走到角落里,第一次拨通了江月白的电话。
他就帮她这么一次,要是她自己把握不住,他也没办法了。
好在江月白很快接了电话,在听完关重说完后,她冷静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江月白是在小区附近堵到张韶的,这一次她不想那么狼狈,看到人后也不吵不闹,只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这种异样的沉默却让江月白更加委屈,眼看着快要到家的时候,她终于低低地喊了一声:“妈。”
张韶并没有应答,她冷漠地仰着头继续走着,没有丝毫的慌乱。
江月白看着她的背影,伸手轻轻抹了一把眼泪,又问道:“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漠,真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张韶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你什么都没做错。”
江月白更为不满,不仅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也紧紧逼问道:“那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你明明是我的妈妈,对外人比对我还好,这到底是为什么?”
张韶轻叹一声,多少有点无可奈何:“你爸走后,他是给你留了一笔钱没错,但这么些年你读书的过程中,我也不是没给你钱。”
“所以你理解的母爱就是这样吗?”
张韶这次停下脚步,走向小区里的亭子,似乎有了想和江月白对话的念头。
江月白跟着她坐下,动作意外地局促,却还是忍不住看向张韶,似乎今天真的得问出个结果来。
张韶却避开她的目光,看向远方说道:“做母亲是个错误。”
听见这话的江月白有种前半辈子都被否定的荒谬感,她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拔高声音质问道:“那我呢!对你而言我就是个错误的存在吗?”
张韶这下朝她看过来,脸上的表情温和了些,她徐徐道:“我已经把你养大了,你是个成年人,你的这些困恼需要你自己去解决,不是来问我。”
“那你怎么不说我为什么而困恼?”
江月白愈发暴躁,隐隐有崩溃的态势。她本不想这样的,要是再发展下去这场谈话就彻底毁了,她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一下心情,沉着脸重新坐了回去。
张韶却没了想继续交谈下去的欲望,她拎起桌上的袋子,诚实道:“我活了大半辈子,快到死了才知道该怎么过好自己的人生,困扰自己的只有自己的想法,既然如此,不如狠心抛却它。”
江月白听完这话,恶狠狠地抬眼盯着她:“你当年就是这么告诫自己的?所以你这么对我,既然不想养我,那当初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张韶整理了一下手中的袋子,坦然道:“当初和你爸在一起也是个错误。”
“你可真自私,你为了自己的人生狠心割舍我,你根本不知道你对我的人生造成了什么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