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阿末点点头,孔梦科更为他心软,想:"
阿末魂魄失落,好像不懂事了,又好像还懂些东西。”
于是道:“师弟,过些时日,我还去教你写文章。”
也不知冯阿末听未听懂。
孔严两人在书舍中,卿卿我我,藕断丝连。两双流泪眼,一对断肠人,又说了好一番体己话。直到更深,孔梦科呵欠连连,严绣道:"
你快快歇息罢。"
孔梦科不愿就此睡了,道:"
我恐怕眼睛一闭,再见不着你了。”
严绣把他送到榻上,道:“你且睡罢。”
孔梦科把他凉冰冰的手抱在怀里,万般不舍,流泪道:"
我恨自个儿犯困!"
严绣好笑道:"
那你便不要睡,闭着眼睛歇息,我留在这里不走的。”
孔梦科依言躺着,不知何时沉沉地睡去了。第二日天光微亮,他猛然惊起来,严绣已经不在此地。孔梦科懊丧不已,将案上山水画卷成一卷,背着出门,自往巡抚府上讨要说法。
到得巡抚府上,只见是个三进三出大院,牌楼、飞阁凌云入霄,即便外围的院墙也是雕墙碧瓦,气派非凡。因今日是巡抚寿辰,须方便宾客往来,府上朱门洞开,派了一队家丁站在门外迎客。孔梦科在边上探头探脑,见到送礼的锦盒,鱼贯搬进,单一个盒子就比他草就的山水精细几倍,不由咋舌。从门洞里看去,垂花门上挂着个牌匾"
清风桂馥”
,字倒笨拙难看。孔梦科心想:"
干嘛挂这么块牌子?”
眯眼看旁边小字,居然是块御赐的匾额。整个府院比他童年来时还要荣华数倍。
等这一队寿礼尽数搬完了,几个家丁也望见孔梦科,招他来问道:“相公是哪里的人?来给老爷贺寿么?"
巡抚广交文士,几个家丁见孔梦科穿着秀才襕衫,便也不敢怠慢。孔梦科道:“学生小江村孔梦科,是来拜寿的。”
递了拜帖。几个家丁又问:“有请帖么?”
孔梦科道:“请帖没有。”
那几个家丁便跑去交过拜帖,回来不再睬他。孔梦科从清晨等起,直到日上三竿,仍旧晾在门外。他两颊给秋日晒得发烫,嘴里干渴万分。行人往往来来,都把他当打秋风的,更教他难堪。孔梦科等不下去,去问:“我的拜帖呈上去了末?何时到我进去?”
那家丁看他可怜,道:“别等啦!老爷已看了你的拜帖。”
孔梦科心中顿慌,道:“老爷怎么说的?"
那家丁道:"
老爷只笑了一笑,没有说话。”
孔梦科气得头脑发昏,心想:"
巡抚老爷莫不是不记得我了。”
那家丁又道:"
或者你将贺礼留下,我们替你送进去罢。"
孔梦科没有办法,只好把画卷交去,隐隐盼那巡抚认出他来,又隐隐觉得他是认不出了。等到日中,家丁回道:"
老爷又笑了一笑,说画得不错。”
但也未让他进门。孔梦科焦急欲死,出了一身大汗。今天若是进不去巡抚府,还有何时能进得去?看这阵仗,要从正门进去,几乎已是不可能的事情。孔梦科谢过几个家丁,自去另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