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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书吧>从此月借灯火的意思 > 第5章(第1页)

第5章(第1页)

那两人对视一眼,放下手中一个食盒,道:“老爷差我等送些吃食。秀才用完了,才好动身去衙里。”

孔梦科打开食盒,只见里面一大海碗雪菜汤面、一碟笋丝、一碟鸡油炒的蘑菇,都做得干净精致。汤清面软,但他饿过劲了,食不知味,默默地想:"

难不成是要杀头?"

行贿舞弊此事可大可小。每年买通考官、给人抓着的生员大有人在,多是打一顿板子、撸去功名了事。但若其中牵扯到党系争斗,要杀鸡儆猴,也非不可能。孔梦科吃了半碗面,再难下咽,捧着碗想:“这就是断头饭罢。”

殊不知那两个衙役更加好奇。他们自打在衙门做事,对囚犯从来呼来喝去,只这回是县太爷悄悄遣了师爷,教他们给这犯人送吃食。还要他们一定提起县太爷的名号。倘若孔秀才家里有权或者有财,怎落魄如斯?

吃完汤面,那两个衙役松松押着孔梦科,三人各怀心事,走去衙门。到得堂前,县太爷已坐在堂上,县学训导亦来了两人。县太爷将惊堂木一拍,喝道:“升堂!"

文武差役齐唱:"

威武

——!"

照规矩升堂断狱,应先将孔梦科打十下板子杀威。但那县太爷大手一挥,免了他板子,反而和悦道:“你是今科秋闱的考生,孔梦科么?哪里人氏?”

按说孔梦科功名大概不保,该当跪着回话。但那两名差役知道些风声,由他直挺挺地站着答:

“学生正是孔梦科,本县小江村人。"

县太爷翻开案卷,又问:"

你贿赂同考官翟仁,在卷上作暗号,可有此事?"

孔梦科愤道:“学生一年例银不过八两,日日稀粥咸菜,折下来用去二两。笔墨草纸四两、买书四两,还要自个贴二两。哪里来的金银贿赂考官?"

那县太爷捻着胡须,问两位训导道:“确有此事?”

两位训导都说:“算来是这个数不错。”

那县太爷又道:“你家做什么营生?自个贴的二两银从何而来?”

孔梦科心说:“这县太爷如此客气,仿佛怕我似的,显得好生怪异。”

但他仍答:“学生幼时失怙,后来失恃,家里原有薄田二亩,如今无人打理。贴的二两银全是替人写联、写寿字得的润笔。”

那县令沉吟不语,低头看卷宗,却不看孔梦科。孔梦科又想:“既然不信,何必问我呢?”

县太爷叹一口气,点着卷宗,道:“同考官翟仁供词:七月上旬,有一小厮着他家中递信。信中要他批卷时留意。若有考生做经义的首题,以‘为政以德,譬如北辰’一句来破,则要他将考卷荐给主考。而你考卷正是以此破题,这又何解?"

孔梦科皱眉道:“今科经义的首题乃是‘九三。系遁,有疾厉。畜臣妾,吉。象曰:系遁之厉,有疾惫也。畜臣妾吉,不可大事也。’说的乃是明哲保身之道,如何用为政破题?”

略一思索,又说,“也不是不可破,只是不好。”

县学的两个训导纷纷好奇,问他如何破法,孔梦科—一讲了,他们都称是道:“这破法倒很好。”

县太爷年事已高,许久没有应试,听得头疼不已,道:“但今科确有这么一张卷子,和翟仁所供一样写法,且写的也是你的姓名。”

取出一张朱卷,教衙役捧到孔梦科面前。孔梦科一目十行地看了,卷上誊写的确是他名字,却没一句话是他秋闱时写的。

他心中更加生疑,道:“学生绝未这样写过。别的不敢谈,学生倒还有几分强记的本事。现下就可将答卷背一遍,还望大人明察!"

说罢他也不管那县太爷,滔滔地背将起来。两个训导又是连连点头,道:“要是作出如此文章,取进士也并非难事。”

县太爷仍犹豫道:“若他秋闱时写的,和现今背的不同,这是可能的么?

孔梦科苦笑道:"

要我有这七步成诗的本事,怎至于屡次落榜呢?"

县太爷百思不得其解,道:“难不成将你卷子誊错了?但誊卷须得三人校对,绝无错漏的可能。"

他这话说得不错。乡试毕了,收上来的生员卷子先要朱笔誊抄一回,免教考官看字识人。这誊卷的事情须有二人同抄,相互监督,另还有一名专人,监守这二人誉卷。寻常生员绝难一下买通三人,还不露马脚。

孔梦科道:“只要查清我的卷子冠了哪个名字,便知是谁买通同考了。”

县太爷道:“也是。”

将手里惊堂木一拍,宣道:“此事仍有蹊跷。着生员孔梦科自去查证,一月为限。若到时仍不能证你自个清白,还要按舞弊论罚。”

从县衙出来,孔梦科糊里糊涂,心想:“我一没有钱,二没有权势,怎么去查?”

但他勉强逃过一劫,得了一个伸冤的机会,总还是好的。看那县太爷处事,大不了到时他逃回村里,或也不会追他的责。

孔梦科不能回四婆家,回县学又要见好些中了的同窗,站在县衙门口发愣,不知要往哪里去。那官道上人来人往,秋风一吹,一片黄叶掉在孔梦科头上。他将那叶子摘下来,心中一动,想:"

阿绣哥的银子不就在树上么?”

随即沿着红墙走了一圈。东门外边果真有棵柳树,已经长到二丈高。往上数的第二个树杈离地也有丈余,孔梦科跳起来也够不到。

孔梦科心一横,两手抱住树干,脚下一跳,学着那些个顽童模样往树上爬。谁知爬树是个很要气力的活。孔梦科在树干上磨蹭半天,手臂又酸又软,不能寸进,反倒滑落下来。他一摸裤子,想:

“将衣裳磨破了可不好。”

于是找路边店家借了一根竹竿,去打那柳树枝条。柳树本就枝叶寥落,他再拿竹竿一打,枯枝簌簌作抖,更是暴雨一样落下来。守门的衙役追他道:“兀那小子,你干甚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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