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舟扬起小脸,冲他甜笑,“我不累的!”
沈镜湖接过热茶,沉吟着问起解毒的事来。
若非是亲身所历,他定然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七品红的毒竟有药可解。
可他行医近二十载,自己体内到底是否还有毒性未解,他当真是再清楚不过了,现下七品红分明是差不多被祛了个干净,这简直奇异至极。
学医之人能有此奇遇,难免技痒,自然是想探根究底。
沈妙舟记性极好,将先前秦舒音施针、用药的诸般细节都一一说给他听。
沈镜湖越听越觉不可思议,那些都是寻常解毒攻邪的法子,并无半分特异之处,根本解不了七品红的毒性。
沈妙舟见爹爹这样怀疑,原本按下去的一些疑虑也渐渐泛起来,心里隐约地生出一个模糊念头,很没来由地,就想起那日在秦舒音身上嗅到过的熟悉气息。
像是忽略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到底是哪里奇怪?
电光火石间,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是鬼蒟蒻!
她想起那种奇怪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秦舒音身上沾染的,不是普通伤药的气味,是加了鬼蒟蒻的金创药。
那是卫凛常用的。
沈妙舟的心跳忽然乱了一拍。
难不成,难不成……是卫凛有意借秦舒音的手,救下了她爹爹么?
她一面觉得是自己胡思乱想自作多情,一面又忍不住地直觉这就是事实。
可卫凛又是从哪里得来的解药?是问萧旭讨来的,还是……他当真有什么神丹妙药能解百毒,就像她在宫宴上中毒那次一样?
沈妙舟心里头忽然闷得难受,一时间,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如果是问萧旭讨要来的那也罢了,权当是替萧旭赎罪。可若是他真有这样的灵药,一连给她用了两回,更救回了她爹爹,所费价值必然不菲。
只是……就算承他这样一个恩情,又该怎么算呀?他们都已经桥归桥,路归路。
如今她和萧旭父子间结的是死仇,遗诏的事摊开在明面上,萧旭父子早晚要设法除掉她一家,唯一的破局希望,就是借着遗诏的名头,寻机拥立祁王舅舅。
总归她和卫凛是要为敌的。
这样想着,就像是吞下了一颗裹着细针的饴糖,微甜过后,刺得心里丝丝发疼。
沈妙舟暗暗呼出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酸涩,扶着沈镜湖躺下,含糊道:“爹爹先别想啦,等咱们日后回了京城,您去寻清阳子道长细细辩症,不就都知道了么?”
沈镜湖觉得有理,点点头,也不再多思,歇了下去。
翌日清早,柳七带了几个人按照沈妙舟的吩咐,去打探城门一带是否有人埋伏,以及守卫的盘查情况。
一番查看下来,倒是有些出人意料,不知怎的回事,竟未曾发现宁王府有任何异动。
听到回报,沈妙舟决定不再多耽搁,尽快动身。
她在马车里厚厚地铺上了几层褥毯,直将车垫得十分稳当,这才仔细安置好沈镜湖,随后又给沈钊和柳七做了乔装,把事先准备好的几张空白路引分发下去,众人兵分几路,趁着夜色离开了大同,往祁王的封地庆阳而去。
……
卫凛伤势沉重,半途又发起了高热,昏迷中谵语连连,一直到三日后才渐渐醒转。
刘仁急三火四地把师弟拖来,两个人反复给他诊了好几次脉,直到断定他的脉象虽虚浮无力,却有渐稳之象,这才稍稍放下点心,知道他这条命大抵算是保住了。
又守了半天,见卫凛意识已差不多完全清醒过来,刘仁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不住,絮叨起来:“我说卫大人,就当老夫今日倚老卖老了,只求您能不能爱惜着点自己的身子?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呢?你这样,少将军也不安心哪。”
卫凛薄唇紧抿,没有作声,神色辨不清喜怒。
刘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见他脸色惨白,嘴唇皲裂,短短几日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又无可奈何,干叹了一口气,领着师弟去外间写方子抓药。
熬好了药,长廷端着送进屋内。
卫凛抬眸见他进来,顿了顿,咳嗽道:“你可知错?”
长廷闻言放下药碗,直接跪了下去,垂头自责道:“属下知错。”
“何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