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说什么,许盈都能接上话,很多‘稀奇古怪’的问题,在别处问不出个结果,在许盈这里却能说出个一二三。
许盈一开始来图书室多多少少让其他人有些不自在,但习惯的力量是强大的,许盈反复强调不用在意他。一开始这些人肯定做不到,但是长此以往,许盈始终一如既往、平易近人,仿佛他就是大家中普通的一份子,他们也就渐渐放松了下来(虽然依旧做不到真正的视若寻常)。
至少在这小小的藏书室内,大家都能对许盈做到目不斜视。
在藏书室里须得保持安静,这是许盈定下的规矩,如果想要交谈,就得去到外面。文渊馆的院子不大,前院有一些简单的景观,没有太大空间,但后院有两棵松树、一株桃树
,又有柔软、干净,经常被打理的草地,只要铺上一张菀席,就是最好的谈话地点。所以这些来读书的人,如果想要谈论什么,一般都会去后院。
渐渐的,常常来读书的几个人也结成了一个小圈子。
“听说郎君这些日子在学太史公?”
吴轲笑着朝许盈摇了摇头。
许盈是在中午的时候过来的,上午他一直在自己的小书房学习,学了这么久也有些心烦意乱了,便出来走走。大概是走顺了路,抬脚就来到了文渊馆这边。见有人在后院讨论《道德经》,他也就干脆站住了脚,在门口听着。
他一开始是被吴轲缠不过了才来的,但在来的次数多了之后也喜欢上了这里的氛围,这让他想起了上辈子的学校生活。
吴轲眼睛尖,其他人讨论的时候他先看到了许盈。
许盈知道吴轲的意思,说的是他在写战国七雄的事。。。裴庆那边一直在催他,但他与其说是在写文章,还不如说是在整理史料,写一本七国史论。万事开头难,光是在《齐国论》这一块儿他就花费了大量的时间。
裴庆催促的次数多了,也有了疑心。之前他没想过许盈会偷懒、会敷衍,因为他知道许盈不是那样的孩子!但事实如此,一篇文章花了这么久也没有写出来,他也要忍不住怀疑了——再三催逼之下,许盈只好将自己已经写了几千字的《齐国论》拿给他。
看到一沓文稿,倒是把裴庆惊的不轻。他让许盈写一篇文章,而按照此时的文章体量,撑死几百字完事!这么一沓文稿,而且按照许盈的说法,这才只是开了一个头而已——这是要做什么?
按下心里的疑惑不说,他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文稿。
第一反应:卧槽!
第二反应:难怪花了这么长时间!
许盈这写的不是一篇文章,而是一部书!还不是随随便便的书,是一部治史的鸿篇!裴庆只看一个开头已经察觉到许盈在文章中的气魄了,野心大的惊人!他不是要写写就算了,分明是要借此‘立言’!
《左转》里鲁国的大夫叔孙豹提出过‘三不朽’,即所谓的‘立德、立功、立言’。这三不朽已经广泛为华夏士大夫接受,成为‘致君尧舜’这种人生理
想之外,最高的人生追求!只要三者俱全,那就是读书人眼中的‘圣人’了。
只不过追求归追求,有这样追求的读书人比比皆是,华夏历史上做到三不朽的却屈指可数。甚至不说三者俱全,只说达到其中一样,那也是寥寥无几。
如果是一个中年儒生,甚至青年儒生,尝试去‘立言’,其他人也不会如何。这种理想大家都有,成不成功是一回事,去不去尝试是另一回事。但如果是许盈这样一个小孩子无意间显现出了这样的念头,这就有些让人‘不知所措’了。
毕竟这样的事太‘前无古人’,难免让人觉得轻狂。
对此裴庆一直都神神叨叨的,虽然只是一个开头,但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已经能够看出许盈写的东西不是乱来,他是真有东西在胸中的!因此裴庆也不得不犯嘀咕——难道许盈真的有做大儒、为名师的天赋?真的是吃这碗饭的?
看他做学问的样子,还真像是那么回事哩!
对此,裴庆只能闭着眼睛自我说服。。。能够以史为鉴,对历史有着这样精准的见识,这显然是要做大事的啊!
裴庆:不慌!这把还能稳住!Σ( ̄□ ̄;)
许盈的《齐国论》虽然还没有给裴庆以外的人看过,但裴庆偶尔会泄露一两句,吴轲常常在他身边向学,就知道了一点儿。
不过他还不知道许盈的《齐国论》到底怎么回事,此时说这个更像是一种玩笑。
“哪里能学太史公。。。”
最近许盈也因为战国七雄的文章而头秃心烦来着,颇有一种不堪回的感觉,深感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此时也不愿意多说,很快扯开了话题:“怎么都在说《道德经》?”
傍晚,裴庆就从临川回来了,回住处时经过文渊馆外围,远远听见嬉闹声。也没多想,就去看了看,果不其然,是许盈等人在开‘辩论会’——在此时,非常看重读书人的口才,能言善辩,能够引经据典驳倒他人,这被认为是名士的表现。
所以各种坐而论道的集会很多。。。说白了,这就是一种规则和后世不一样的辩论会。
看到许盈和其他人其乐融融的场景,裴庆就笑了。他知道许盈在文渊馆弄了个小藏书室的事,也知道他常常和身边好学之辈混在一起,没有什么尊卑。他并没有阻止许盈,甚至颇为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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