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积的病气?
皇帝一顿,想起来了。
这苏怀月自来了京城后,确实也是经历多舛。刚来的时候被自己下了狱,后来为了杨九娘一事又去淋雨。再加上这次,短短几月,拢共是遭了第三次的罪了。
他眉心微微蹙了蹙,不由问:“可于身体有所妨害?”
黄太医道:“倒并无什么大的妨害,只是日后想来还是需好好将养。”
黄太医后头还跟着个年轻的小医师,这会儿插话进来道:“女子体寒,平时还是少接触寒凉之物。除了药物治疗,日常吃的东西也需温补才是。否则落下病症,倒难根治。”
皇帝听了表情倒似乎有些不耐,仿佛在说这种事情同朕又有什么相干?
黄太医连忙给那小医师使了个眼色,忙不迭告罪退出去了。
皇帝也跟着起身,看那样子是要往外去,但脚步一转,不知为何却转到了苏怀月榻前。
榻上的女子面色潮红,双目紧闭。也不知梦见了些什么,眉头微微蹙起,看起来在睡梦中也还在为谁担着一份心。
皇帝看她这眉心微蹙的模样,不知为何心底又很是有些不愉快。
他想起今儿在政事堂的时候,自然是有不少人劝他一定要利用此事杀鸡儆猴,以慑效尤。
又说这苏怀月乃苏忠文之女,实在是与前朝逆贼有着脱不净的关系,留在身边后患无穷,断不能轻轻放过。
好在崔妄还算牙尖嘴利,又有宋白砚从旁助阵,终于是将那些非议压了下去。
而这女子只是无知无觉地睡在此处,浑然不知自己分明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在这儿为旁人闲操萝卜淡操心?岂不是可笑?
萧听澜这么想着,忽而就伸出手掌,压在了苏怀月微蹙的眉心之上,忍不住想把那纤细的眉头抚平。
却见女子微微一动,仿佛是贪图他手掌间这点寒凉似的,仰起来脸,在他手心里蹭了几蹭。
萧听澜的手登时是僵在了原处,由着苏怀月把脸贴了上来。
轻柔的鼻息喷吐在他掌心,宛如羽毛轻轻撩拨,带来异样的酥麻。
他心中想道,又给这女子占了便宜,实在是不妥,得赶紧把手收回来。可不知为何,却又仍只是将手停在原处,迟迟没法动作。
屋子里安静极了,明亮的晨光从窗槅外落进来,满屋子都充盈着叫人心生欢喜的团团亮光。
他的目光落在苏怀月潮红的脸颊上,听这安静中苏怀月起伏的呼吸,手心那点轻轻撩拨的酥麻忽而像是火一般烧了起来,轰然沿着他四肢百骸肆意流窜,于他身体内烧出这样一种熊熊的燎原之势来。
萧听澜指尖一动,不受控制地贴在苏怀月面颊上,沿着外轮廓轻轻抚下。
女子肌肤细腻又柔软,带着些微微汗湿的潮润,他的喉结不自觉一滚,指尖只是不自禁地朝女子柔软的唇滑过去。
身体内乍然而起的邪火烧得是一片轰轰烈烈,一路摧枯拉朽地朝着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呲啦冲去。
在指尖触碰到苏怀月唇畔的一瞬,他像是忽然从什么思绪中惊醒,猛是将手抽了回来。
愕然地看着榻上女子,萧听澜眸中浮现出一种不可置信,那不可置信渐而又转变成一种懊恼。
最终千头万绪化作不耐烦的一声“啧”
,大袖一甩,转头便快步出去了。
苏怀月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昏蒙。她透过窗槅往外看,天边只残留最后的一抹红,像是火焰熊熊燃烧过后而留下的余烬。
打量周围,她一眼认出来这是又回到了寿康宫。
甫一动作,便听床边传来动静。一个小小的、柔软的身体猛扑进她怀里抱紧了她,立即是呜呜哭咽起来。
苏怀月心中触动,亦紧紧回抱杨九娘,半晌无声,苏怀月终于微微一笑,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不哭了。”
杨九娘只是抽噎不停,苏怀月唯恐她过于伤心,只转移她注意力,问道:“明明哥哥呢?”
杨九娘闻言,到底是哽咽着抬起了头,抽抽嗒嗒道:“明明哥哥是大笨蛋,不肯好好喝药。”
苏怀月抹了她眼泪,笑道:“那你现在带我去见一见他好不好?”
杨九娘点了点头。
睡了整一天,苏怀月有些头昏脑胀。起身时又觉得脖子很不舒服,想来是睡姿出了些问题。只扶着床柱缓了缓神,这才牵着杨九娘往外而去。
杨九娘领着她往明明的屋子去,大堂里满满当当坐了不少人。太后、吴夫人、张彤儿,还有…皇帝。
苏怀月向天子行礼,又朝太后道谢。
太后只拉她起身,笑道:“哀家同你父亲在幽州时也有些交情,那时常听他念叨自己有个宝贝女儿。说是什么不能就这样死在北地啦,要回去见女儿啦。哀家那时就十分想见识见识他这宝贝女儿究竟是什么模样。”
苏怀月听太后说起父亲这桩往事,心中不由感触,倒很有些好奇,只是现在却不便打断太后的话。
但听太后继续道:“七夕宴上哀家见着你便十分欢喜,如今你既然入宫了,便在寿康宫陪着哀家罢。”
苏怀月谢过太后,不免又向皇帝看过去。
听崔妄说,皇帝原是令她去莳花的。却不知太后这一处置,是否会忤逆了皇帝的意思。
然而皇帝却似乎很厌烦见到她似的。自她一进来,那冷淡的凤眸只斜斜瞟了她一眼,随后便再也未在她身上落过一瞬。
这会儿听太后一言,皇帝眉头挑了挑,神色微动,但最后仍旧是并不朝她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