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宸没接他的笑话,只定定望着男人许久,然后从唇边挤出几个字:“贺今朝,我不甘心。”
“……”
贺今朝骤然失语。
“难道你甘心吗?”
“……”
贺今朝自然是不甘心的——不论是电影里还是游戏里,都没有打穿boss后主角却死了的结局!现在命符已经到手,只要想办法把它送回他的体内,是不是他就能复活了?
可是……他们偏偏找不到办法。
胡亦知的外婆留下了许多手记,在那个年代,识文断字的女性并不多,像她一样喜欢留下文字的人更少。
大家都尊称她为“胡姥姥”
。在某些地区的方言里,“姥姥”
是一种神明称谓,如“骊山老姥”
“泰山姥姥”
。
胡姥姥是一个极有意思的人,在翻阅手记之前,凌宸把她想象成一个世外高人,看惯生死,参透阴阳,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直到看了她的手记,才现她只是一个喜欢碎碎念的小老太太。
她的手记并非是“法术笔记”
,而是她的日记。在日记里,她记录了许多日常生活里的小事。
如:
某日,村头邻居买了两只公鸡叫早。
某日,鸡叫了。
某日,鸡又叫了。
某日,鸡好准时,小老太太再也不能睡懒觉,被吓得血压都高了。
某某日,小老太太使出秘传法术,此法术需要在丑时三刻端着一碗水原地转三圈,同时右手捏手诀三次、唱诵神号三遍,待水里冒出白雾且洒盐不化时,再把水倒入鸡食盆中。从此以后,鸡就再也不会叫了。
某日,因为鸡不会叫早,邻居把鸡杀了。鸡好可怜。
某日,邻居分了一碗鸡肉炖土豆给她,真好吃啊!
看完了这本日记满脑子只剩下鸡叫的凌宸:“……”
贺今朝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巫很难从胡姥姥的手记学到真本事了——他要从大量的日常碎碎念中现微量的法术窍门,实在麻烦。”
再比如,胡姥姥曾经用一整本笔记去记录她腌制酸菜和腊肉的小窍门,然后用其中三行随手写下自己如何把一只恶鬼炼成油再把它送去庙里点天灯。
(看到这里,贺今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总而言之,他们花费了太多时间在笔记里寻找法术,而且这些法术不一定能用在贺今朝身上。
两人一鬼几乎翻遍了胡姥姥的所有笔记,收获甚微。凌宸越看越是焦躁,即使贺今朝劝他放松,他眉间的褶皱也没松开过。
在这样紧迫的氛围下,胡亦知撑不住快崩溃了。
他弱弱举起手来:“凌哥,我有个快递在小区门口……”
凌宸撇他一眼:“去吧。”
胡亦知屁滚尿流地逃了。其实他哪里是去取快递,他是想出去放放风,再在家里待下去,他真的要被沉重的气氛压得不能呼吸了。
他走后,凌宸又翻了两页笔记,突然间他像是泄气一般扔掉手里的书,向后仰倒进沙床里。他抬起胳臂压在额头上,挡住客厅里的日光灯,也挡住自己布满血丝的眼睛。
贺今朝飘到他身边,伸出冰凉的指尖轻轻揉开凌宸眉心的褶皱。他明明触碰不到他,但这样的行为却让他们两人都觉得轻松了不少。
“小凌,谢谢你。”
贺今朝凝望着凌宸通红的双眼,男人的眸光滚烫,盛满了某种彼此之间心知肚明,却又不戳破的感情。
凌宸避开了他的目光,轻声说:“你知道就好。”
那份感情的份量太重了,重到贺今朝只能用轻飘飘的“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