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姒仰起脸,看她狗急跳墙。
楚瑶捏住杯子,咬牙切齿道,“阿姐惯会在家家面前装可怜,可你却不知道一件事。”
她话停在此处,从容的将杯子放回到案桌,颇有深意的笑起来,只不再说了。
楚姒当她故弄玄虚,微一偏身望向桌边的一盏灯,烛火摇曳,意外的让人感觉到宁和,仿佛在风雨倾轧中,也能屹立驻足。
屋门又被推开,寒风袭进,袁夫人噙着笑进来,其后跟着一男子,朗目修眉,身形雅正,犹如松月。
楚瑶蹦下床,笑嘻嘻的叫他,“阿兄!你可回来了,我们等的肚子咕咕叫。”
楚姒立在一旁,远山眉生悦,静看着他们闲话。
“你阿兄饱腹回来的,宴客哪有饿肚子的理,”
袁夫人按着他的肩坐倒,搬来一张胡床①坐在他身旁,“阿琰,她们可都眼巴巴的等你回来,你不会两手空空回来的吧?”
楚琰温笑一声,“买了胡饼回来。”
胡饼原先是北地的小吃,随着北方氏族南移,这样的小吃也慢慢传入了建康,胡饼味香,极招小童喜爱,便是像楚姒她们这样的世家贵女,偶尔吃一次,也会回味无穷。
楚瑶自觉满意,也不管人都在屋里,就跑着出去了。
袁夫人摇着头,“她们吃着精米长大,那等粗食还是少吃为妙,免得把脾胃磨坏了,到头来受罪的还是她们自己。”
楚琰浅淡点头,话过耳边就忘。
袁夫人关心的是其他事,她的手按在桌上,沉声问道,“你跟谢煜璟提过那事吗?”
楚琰面有不豫,“家家,他才刚从洛阳回来,此事还是稍后再提,好歹让他歇个两日。”
袁夫人将手往桌上一拍,厉声道,“你懂什么!徐州刺史②刚被撤职,正是好时机,两日一过,你能保证无人前去上任?”
楚姒怔怔地看着他们,颅内一片轰响,炸的她几欲透不过气。
楚琰无奈地皱起眼,温润着声和她讲道理,“家家,入朝不一定非要担武官,朝堂中也有半数文官,世家子弟多在其中,耶耶③是光禄卿,您为何一定要我从武?”
“你们楚家也就是祖上积德,才能撑到如今的年头,你耶耶在光禄寺混吃等死,你难道也想向他学?”
袁夫人长长叹出气,嗓音柔下来,“咱们吴人温和不兴战事,手上是多田产农人,可如今的年头你还看不出来吗?谁手里有私兵,谁才能立足,阿琰,不是家家逼你,这楚家不能败在你手里,过不了几年,楚家的郎主就是你,可你还在和那些闲散子弟日日清谈,时不待人啊,你不谋求未来,莫非是以为这安稳日子能过几辈子?”
楚琰难堪的看一眼楚姒,羞愤道,“您让我去求谢家郎君,可有想过我会颜面无存,阿姒往后嫁与他,亦会被谢家人耻笑,您不过简单的几句话,便要我和阿姒两人一辈子负罪,您不觉得您自私?”
袁夫人定定的瞪着他,倏地哧笑,“我自私,我怎么养了你这个蠢儿子,谢煜璟是我楚家的女婿,让他帮你一把有什么错?他们谢家能在这建康立身,靠的是楚家,如今不过是让他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将你调入徐州,这又如何牵扯到面子上?他们当初来建康时,南地的世家谁将他们看在眼里,若不是你耶耶傻,与谢鎏逸结交,他们能这么轻松的在建康安居?莫说他谢家,就是那龙椅上的,若没有我们楚家……”
“家家!”
楚琰喝声将其打断,他颤着眼看楚姒,她一脸不知所措,他站起身,大声道,“谢家强势是他们自己争气,北府兵才被谢煜璟接到手里时,连武器都配不齐,可是谢煜璟花了三年时间,便将北府兵重新编制,去老纳新,北府兵在他手里重新活了,您说谢家靠咱们,明明是谢煜璟以一己之力将谢家从烂泥中扶起来,您现在却把他曾经做过的努力全部抹掉,您未免太轻狂!”
袁夫人面色铁青,一字一句道,“他谢煜璟不过二十,就官拜持节都督,出任谢家郎主,你呢?你除了和那些狐朋狗友醉卧山水,你能做出个什么名堂?你怪我咄咄逼人,你怎么不说你自己无能!”
楚琰抖着手,赤红着一双眼,“原来在你心里不入武职便是无能,您忘了外祖和杨太傅,他们都是文官出身,天下寒士和豪门贵族无不敬佩他们,他们以一身才学报效大燕,一样青史留名,您分明是想走捷径,这天下够乱了,武力争夺只会徒添生灵伤亡,文士怀柔,照样能□□定国,谢煜璟奇才,可他是受尽了苦楚才撕开一条血路杀出来,他出入战场不下二十次,命就在刀刃上,他打下了一片疆场,可您问问阿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