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答应着送出来。只见两三个小丫头子,都在那里屏声息气齐齐的伺候着。袭人不知何事,便自去了。
却说平儿送出袭人,进来回道:“旺儿才来了,因袭人在这里我叫他先到外头等等儿,这会子还是立刻叫他呢,还是等着?请奶奶的示下。”
凤姐道:“叫他来。”
平儿忙叫小丫头去传旺儿进来。
这里凤姐又问平儿:“你到底是怎么听见说的?”
平儿道:“就是头里那小丫头子的话。他说他在二门里头听见外头两个小厮说:‘这个新二奶奶比咱们旧二奶奶还俊呢,脾气儿也好。’不知是旺儿是谁,吆喝了两个一顿,说:‘什么新奶奶旧奶奶的,还不快悄悄儿的呢,叫里头知道了,把你的舌头还割了呢。’”
平儿正说着,只见一个小丫头进来回说:“旺儿在外头伺候着呢。”
凤姐听了,冷笑了一声说:“叫他进来。”
那小丫头出来说:“奶奶叫呢。”
旺儿连忙答应着进来。旺儿请了安,在外间门口垂手侍立。
凤姐儿道:“你过来,我问你话。”
旺儿才走到里间门旁站着。凤姐儿道:“你二爷在外头弄了人,你知道不知道?”
旺儿又打着千儿回道:“奴才天天在二门上听差事,如何能知道二爷外头的事呢。”
凤姐冷笑道:“你自然不知道。你要知道,你怎么拦人呢。”
旺儿见这话,知道刚才的话已经走了风了,料着瞒不过,便又跪回道:“奴才实在不知。就是头里兴儿和喜儿两个人在那里混说,奴才吆喝了他们两句。内中深情底里奴才不知道,不敢妄回。求奶奶问兴儿,他是长跟二爷出门的。”
凤姐听了,下死劲啐了一口,骂道:“你们这一起没良心的混帐忘八崽子!都是一条藤儿,打量我不知道呢。先去给我把兴儿那个忘八崽子叫了来,你也不许走。问明白了他,回来再问你。好,好,好,这才是我使出来的好人呢!”
那旺儿只得连声答应几个是,磕了个头爬起来出去,去叫兴儿。
却说兴儿正在帐房儿里和小厮们玩呢,听见说二奶奶叫,先唬了一跳,却也想不到是这件事作了,连忙跟着旺儿进来。
旺儿先进去,回说:“兴儿来了。”
凤姐儿厉声道:“叫他!”
那兴儿听见这个声音儿,早已没了主意了,只得乍着胆子进来。
凤姐儿一见,便说:“好小子啊!你和你爷办的好事啊!你只实说罢!”
兴儿一闻此言,又看见凤姐儿气色及两边丫头们的光景,早唬软了,不觉跪下,只是磕头。
凤姐儿道:“论起这事来,我也听见说不与你相干。但只你不早来回我知道,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要实说了,我还饶你,再有一字虚言,你先摸摸你腔子上几个脑袋瓜子!”
兴儿战兢兢的朝上磕头道:“奶奶问的是什么事,奴才同爷办坏了?”
凤姐听了,一腔火都作起来,喝命:“打嘴巴!”
旺儿过来才要打时,凤姐儿骂道:“什么糊涂忘八崽子!叫他自己打,用你打吗!一会子你再各人打你那嘴巴子还不迟呢。”
那兴儿真个自己左右开弓打了自己十几个嘴巴。
凤姐儿喝声“站住”
,问道:“你二爷外头娶了什么新奶奶旧奶奶的事,你大概不知道啊。”
兴儿见说出这件事来,越着了慌,连忙把帽子抓下来在砖地上咕咚咕咚碰的头山响,口里说道:“只求奶奶生,奴才再不敢撒一个字儿的谎。”
凤姐道:“快说!”
兴儿直蹶蹶的跪起来回道,“这事头里奴才也不知道。就是这一天,东府里大老爷送了殡,俞禄往珍大爷庙里去领银子。二爷同着蓉哥儿到了东府里,道儿上爷儿两个说起珍大奶奶那边的二位姨奶奶来。二爷夸他好,蓉哥儿哄着二爷,说把二姨奶奶说给二爷。”
凤姐听到这里,使劲啐道:“呸,没脸的忘八蛋!他是你那一门子的姨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