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要从正门走是不可能的了,况且今日之事必定是有人故意设计,说不定就在外面等着她出去。
崔幼澜一咬牙,朝东面花窗处走去,一把推开窗户然后爬了出去,她也没有再将窗户从外面关上,只是大喇喇开着,然后自己在窗子下面蹲了下来。
才刚将身形掩到底下,便听见里头殿门打开的声音,继而里头有人说道:“徐大人怎么睡在这里?”
崔幼澜心中发紧,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愈发竖起耳朵听起来,丝毫不敢松懈。
半晌后,徐述寒的声音才从里面传来:“陛下上午召我入宫,午间喝了点酒,便准我暂且来这里歇一歇,下午接着议事。”
他似乎是刚醒,声音中还透着些慵懒。
有宫人发出极小的一声惊诧声,又说道:“这里是皇后娘娘为赏花宴上那些贵女夫人们准备的,此时正有人要过来休息,幸好我们进来看了看,否则……到底是哪个不知事的将徐大人带来了这里?”
还未等徐述寒说话,又有宫人道:“奴婢记得方才崔家七娘子醉了酒被扶下去休息了,她如今在何处?”
一时竟无人再有应答。
“这里没有什么崔家七娘子。”
半晌后,才听见徐述寒冷冷说道,“切莫再说这话,免得毁了他人清白。”
方才说那话的宫人连忙赔罪,又道:“奴婢带徐大人去其他地方休息。”
徐述寒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揉了揉额头,才从床上起身。
而那宫人此时脸上虽愈发殷勤,上前来时眼睛却不住地往床上瞥,隐约看得出痕迹,然而没拿到人,终究只能是遗憾作罢,东面那花窗正大开着,想必人早已经从那里逃走了,还是来迟了一步。
崔幼澜偷偷窝在窗下,一直到里面重新来了休息的女子们,才起身绕到殿后,找了条小路匆匆跑了出去,好在这一路上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想来是生事者以为此事不成,便丢开不管了。
远远走到离那里很远的地方,崔幼澜才拉了个宫女,让她再把自己领到赏花宴上,眼下早已过了午时,许多人喝多了酒都已撑不住了,席间已是零零落落的。
皇后也正要回去午歇,见到崔幼澜回来了,便将她叫过来,拉着她的手略显忧心地问道:“方才酒喝得急了,此刻可感觉好些了吗?本宫看着你的脸也有些红,要不要叫太医来看看。”
崔幼澜心里乱得像一团麻线似的,只觉再不梳理便要将她整个人缠死了,但面前的人是一向颇为疼爱她的大姐姐,又是皇后,她只得挤出一丝笑意,尽力不让皇后看出自己的异样,笑道:“娘娘不用费心,我醒了酒已好了,只是头还有些晕晕的,想早些回府,也免得在这里给娘娘丢脸。”
“你这张嘴呀,”
听到她的话,皇后方才的愁绪也一扫而空,笑着捏了捏崔幼澜的脸颊,“罢了,原本本宫还想留你说说话的,今日便允你先回去了。清月,你七妹妹喝多了酒,你陪着她先一同回去罢。”
一旁正安安静静坐着的少女闻言连忙上前来,恭恭敬敬道:“是,娘娘放心,我会照顾好七妹妹的。”
少女的年纪与崔清澜相仿,长着一张小巧玲珑的瓜子脸,清丽婉约,她正是崔幼澜的六堂姐,崔家的六娘子崔清月,今日崔家入宫赴宴的便是她们姐妹二人。
上辈子崔幼澜失贞,自然彻底失去了入宫的资格,而适龄的崔家女除了她便只有崔清月,崔清月原本已经在议的亲事也停了下来,被崔家送进了宫里,虽然崔清月很快便生下了皇后与崔家日夜期盼的皇子,然而自己却在产下皇子之后没多久便香消玉殒了。
崔幼澜方才见到皇后倒还罢了,此时再听见崔清月的声音,不觉心中酸疼,艰涩无比,但眼下是在宫中,她也只能强行压下心头的难受,笑着向皇后行礼告退,又与崔清月一同携手出了宫。
直到走出宫门的那一刹,崔幼澜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崔清月见状便问:“妹妹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崔幼澜摇了摇头,连自己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更不能对崔清月说,只是拉着她一起上了马车坐下,崔清月生来性子安和文静,见她不愿多说便也不问,又加上方才也已是有些累了,马车才刚动起来没多久,便靠在小榻上睡了过去。
留下崔幼澜一个人坐在那里,耳边是马车骨碌碌的声音,几案上的白瓷香炉燃起氤氲香雾,崔幼澜朝着对面的崔清月看去,朦朦胧胧地看不清晰,仿佛梦中一般。
这到底是梦,还是真的重来了一次?
崔幼澜闭上眼睛,死前那种被池水压迫的疼痛又好像从四面八方朝她袭来,打得她体无完肤,最终沉入水底。
这样的痛,她经历过一遍,便再也不会忘记。
在那短短的七年中,她背负了那么多不堪,又失去了那么多珍贵的东西,一切都并非她所求,也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最后竟还落了那么一个下场。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再也不要重来一次。
这大抵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才重新给了她一个机会。
哪怕不是重生,哪怕只是个梦,在梦醒来之前,她也要尽力去改变一切。
许久之后,再睁开双眼时,崔幼澜眼中的痛楚与迷惘已经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澄澈清明的目光。
她看着面前酣睡的崔清月,抿唇浅笑,伸手过去给崔清月掖好了被角。
回忆
回到崔府,崔幼澜与崔清月告别,各自先回了自己的院子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