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崔幼澜再说话,他又道:“你不肯说也无妨,我一会儿便进去问,只要钱给足了,总能问出来的。”
这回徐述寒说完,倒是往旁边让了让,大有放崔幼澜离开的意思。
此时大街上人来人往,崔幼澜也不想继续站在这里,她带着裁冰和凝碧往前走到一处稍稍背人僻静处,果然见到徐述寒又向她们走过来。
裁冰已经怕得不行,这会儿不仅是凝碧早就已经猜到了,便是她也联想到了,也想起了徐述寒是那日崔清月不见时出现的男子,于是只被凝碧拉着又往后退了几步,把地方给他们空出来。
“你到底买了什么东西?”
徐述寒又逼问道。
崔幼澜眼见确实是躲不过,只要出来便会被他找到,便道:“落胎药。”
虽在意料之中,徐述寒的心还是直直往下沉下去,他急于开口,牙齿便重重咬了住了舌边,顿时沁出血腥味:“你就这么不想再要他?”
“我那日早就说了,这样做对我对他都好,”
崔幼澜揭开帷帽上的薄纱,目光沉静,“只不过上次没有成功,如今才一个月,我要早做决断。”
“打胎会死人的。”
徐述寒向她走近一步,可同时崔幼澜也后退一步,始终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点都不想亲近。
她闻言便笑了一下:“我自然知晓,也不过是赌一把自己的运气没有那么差——还是说你笃定我一定会死,那恐怕就要让你失望了,我肯定会活得好好的。”
最后一句话,崔幼澜几乎是咬牙切齿。
“你非要这样说话吗?”
徐述寒只觉说也说不得,动也动不得,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在她面前都是徒劳的,竟是从未如此无力过,“我们何曾到了这种地步?”
崔幼澜的眸子一垂,但很快便又抬起,目光直直地看向他:“我们到了哪种地步,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
就算不是他推她下水,可是这么多年的本就不多的夫妻情分早就被磨得一点都不剩了,或许说不多都是她的妄想,他们之间夫妻情分这种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徐述寒果然沉默了。
崔幼澜道:“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今日我也已经再次和你说清楚了,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更不要出现在我家附近,我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好,不需要你。”
说罢,她转身向着后面的裁冰和凝碧招了招手,两个婢子会意,连忙跑了上来,一左一右伴在崔幼澜身边,护着她赶紧离开。
裁冰手上还紧紧拿着那几包药,路过徐述寒身边时,更是下意识往怀里揣进去,徐述寒回头看了一眼,手指微微抬了抬,有一瞬竟想从裁冰手里把药抢过来,然而终究没有动手。
她的心意已然这么坚决,就算抢了这一次,也依旧有下一次,他拦不住的,而他若是直接不管不顾向崔家坦白此事,万一俞氏像上辈子一样有个三长两短,恐怕崔幼澜会更恨他,他也不会去拿俞氏的性命开玩笑。
似乎只能这样了。
徐述寒闭了闭眼,也只是有那么一刻的挫败与气馁。
崔幼澜如今变得这样不讲道理,他理解她心里有怨,可那也不是她消极的理由,总有一日,他肯定要把她再弄到身边好好说一说,她别想就这么轻易把他打发了。
她最好只是嘴硬,孩子如果真的没了,他不会和她善罢甘休。
崔幼澜一路直奔自家的马车,等进去之后才悄悄舒了一口气,而再看身边的裁冰,已经抖得不行了。
凝碧一双手冰冷,却仍是过来握住崔幼澜的手,小声问:“娘子,你和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自己亲近的婢子们,崔幼澜也从没想隐瞒过,如今已经确认有了身孕,便直接一五一十地向她们说了出来,又道:“回去之后,你们再悄悄和倚翠剪雪说,除此之外便守口如瓶。”
“可是这……瞒不过的呀!”
裁冰快要哭出来了,她一向稳重,若不是逼到绝境,万不会如此慌张,“娘子还要入宫,就算不入宫,这样的事……方才徐家郎君既然有意,娘子何不干脆应了他?”
“我和他的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崔幼澜无法说出前世,又继续说道,“等时机差不多,我会向祖母坦白,到时只说不知那日宫中之人是谁便可。”
无论她在盛都还是在宜州,俞氏都是免不了要知道这件事的,区别就是徐述寒这个人存不存在罢了,崔幼澜还是那句话,既然俞氏要知道,若是由着别人传到她耳朵里,还不如她自己去向俞氏说。
否则她也不会立即决定跟着俞氏回宜州来。
凝碧犹豫道:“老夫人治家严谨,恐怕……娘子,哪有高门贵女未婚有孕的呢?你若还要撇开徐郎君,又去生下孩子,简直是闻所未闻,你就不害怕吗?”
害怕?
崔幼澜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一点都不害怕,或者说早就过了害怕的时候了,上辈子的她确实是很害怕的,但到最后也无非就是那样,害怕到最后也没有什么用,不过是多了一个夫君,日子还是那样糟糕。
昨夜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就已经来来回回把事情想透彻了。
前世她想放弃这个孩子,若无母亲阻拦怕是也得手了,可如今已然和他见过面也养过他,那七年里几乎是耗尽了全部心血,已经是割舍不下了。
从嫁给徐述寒开始,她的人生里便仿佛都是灰暗的,也只有平哥儿和茵姐儿是熹微的一点亮色,既然如此,倒不如她自己带着平哥儿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