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张身子靠在身后的墙壁上,借着力,抬起一张虚弱的脸。
戚师师忍住泪,颤抖着双手,去给他喂药。
一口,两口,三口……
有泪水顺着少年眼角滑落,又与他嘴角边的药渍一同流下。
戚师师心有不忍,别过头,不再敢去看他。
四口,五口……
大半碗见了底,被她灌入对方喉舌中。姜朔喉结微动,一双凤眸却分毫不动地盯着她,直直盯着她。
似乎要用力记住,她最后的模样。
“没事的。”
他大口吞咽着毒粥,温柔朝她笑,“……不苦的。”
“奴说过,奴……奴这条命,一直都是您的……大小姐,这是您……第一次……喂我喝药……”
十一口,十二,十三口……
戚师师终于忍不住,摔了碗,趴在少年身体上嚎啕大哭。
……
走出寂宁院,戚师师才发觉雪停了。
她卧倒在朝露苑里,听着外间传来一声惊呼,有人尖叫,寂宁院的罪奴死了。
这件事传出去终是不光彩,族中长辈觉得丢人,便悄无声息地将姜朔身子抬出来,丢到了乱葬岗。
听到这些讯息,朝露苑内,戚师师双手僵硬地推开窗,看着院内又一场大雪落下来。
茯香哭着自请离府,她依了,去让佩娘取来她的卖身契。
临别前,对方紧攥着包袱问她,姜朔为您做了这么多,夫人,您一滴泪都不肯为他流么?
闻言,戚师师一怔。
比起裴俞章的死讯,姜朔的死讯让她格外镇定。她也说不清,自己对姜朔究竟是什么感情。
自寂宁院中走出来后,她竟一滴泪都未落。只是从此以后,她总会伴灯而眠。
茯香走后,朝露苑四季更替,不知不觉,已是第四个隆冬。
第四年。
靳州又遭了一场大雪,新帝登基,朝中换了一批新人。
明璋帝大刀阔斧,于京中设立京畿司,于朝堂之外,统管京都各事宜。
第五年,开春。
茶馆之内,人声鼎沸。
惊堂木一拍。
“且说这京畿司啊,明面上在朝堂中虽无实名,暗地里,却是替当朝圣上把看着各大世家呢!前些日子赵尚书落难,正是那名京畿大人的手手笔。只一个晚上,赵家上上下下七十二口,皆被京畿司屠了个干净……
“还有新上任的那名统领大人,那手腕狠辣,雷厉风行得厉害。一旦有人被捉去他那京畿司啊,就甭想着能被完整地抬出来……听说他正是因为出身寒门,与各大世家未有牵扯,故而格外得圣心……”
茶馆之外,桃花灼灼。
一名小厮模样打扮的男子被官军自茶馆上押下来。
“走,快走!莫给老子耍滑!”
小厮狼狈不堪,被押至一人面前。
看见包间那人,官军立定,恭敬俯首:“大人,捉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