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修有心想问赵元英有没有人提到,又不想让张苗苗觉察到什么,就说:“还有别的谁没去吗?”
“同学那么多,拔尖的就你们几个,别的人过于普通,没有存在感,谁还记得起来?再说在学校那会有些人都不怎么来往的,这会就不必说了。”
赵元英算是自己的同学吗?他就像流星一样忽然而来又忽然离去,恐怕曾经的那些同学也都认识到了和赵元英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再说后来赵元英没等高考就离开了五陵,因此大家才都没有说起他吧?
“差不多不都喝的有点多了嘛,不知道怎么就扯到了你和我的名字那会被写在黑板上的那件事,众说纷纭,等这个话题都过去了,秦惠兰本来是爬在那里瞌睡——我觉得她今天真是喝的有些多,那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她忽然直起腰,挥着手臂问‘你们知道黑板上的字是谁写的吗?’,大家都看她的时候,她却又趴下了。”
邢修:“你觉得是秦惠兰写的?”
张苗苗:“你觉得呢?”
邢修沉默了。张苗苗说:“秦惠兰这人心眼太多,这次见了,我感觉她和过去有些大不一样,以前大家是同学,在学校见面很客气很融洽的那种,这会嘛,就像是之前大家有生意上的往来,见面都需要彼此恭维维系关系,但是现在不和你做生意了,因此也就不装了,爱谁谁。我感觉下次再同学聚会,秦惠兰应该不会去了……”
邢修:“为什么?”
张苗苗:“可能是,因为这些人已经没有她想要的东西了吧。我就是这种感觉。”
听张苗苗这样一说,邢修觉得那会黑板上的字秦惠兰倒真是有动机的。作为女性,秦惠兰和张苗苗那会在班里都很漂亮,而对于自己,在学习上总是压秦惠兰几分。
打压别人成就自己,这个理由本身就是最为充分的理由了。在一件事里谁获益最大那么谁就应该是被怀疑的对象。
想想赵元英临走前说的那番话,黑板上的字如果真的是秦惠兰写的,如果重来,邢修觉得她还是会再写一遍的。
可是秦惠兰要是知道自己后来根本就丧失了考试的机会,她还会那么做吗?
考虑这个已经没有了意义,时光不能倒流,揣度一个曾经的女同学也没什么必要。大家今后还有可能再在一起吗?看来不会了,就像那会要是没有赵灿儿自己就不会答应一起去爬山一样,如今,他们都是大学生,自己只是搬运工,见了面说什么呢?——说“大家还都活着呢?那继续活着呗。好,再见!”
张苗苗:“你信‘酒后吐真言’这句话吗?”
邢修:“不怎么信。”
张苗苗:“我也是,我就不信。什么酒后吐真言,我看是酒后显真性,什么‘喝点酒壮胆给哪个谁表白啦’,‘他喝多了别和他一般见识啦’,都是胡说。喝多了就别说话直接睡觉。酒后这个酒后那个,都是借口,怎么就没见过酒喝多了把自己兜里的钱全给别人的?”
张苗苗在滔滔不尽,邢修却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他觉得自己应该、也需要离开预制厂,因为不光是张宝儿嘴里整天叫自己姐夫、厂里的工人也都默认了自己和张苗苗就是在恋爱之中,连张苗苗的父母也都觉得自己就是他们家未来的乘龙快婿,可是自己真的是吗?
但说要离开,可谈何容易。固然离开了预制厂在别的地方也能找到活干,不过能找到什么样的活呢?
就目前而言,自己在预制厂里挣的钱确实不少,还稳定,而自己又需要钱、需要存钱、为今后攒学费,而且租的房子便利,每天回去还能看书学习。离开了预制厂到别的地方,做什么?赚多少钱?还能有时间看书学习吗?
总是处于选择之中,这就是理想与现实。邢修看着炉子里火红的炭火,心里实在难以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