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灵枢严肃得像一块冰,眼也不眨,重新打开令符,冷冷道:“回去。”
方辛萧站在那儿都快哭了,四下张望,盼谁来帮她说说情,最后目光落到戚隐身上。戚隐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没吭声。
戚灵枢感到厌烦,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一定要他把话重复再重复才能听懂。他按了按额角,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回去。”
方辛萧红着眼睛,偏是没动弹。她擦了擦眼角,哽咽着道;“小师叔,你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敢靠近你么!”
戚灵枢一愣。
“你总是这样,别人好心好意待你,你偏不给人家好脸色。上次论道,我两个师姐看你日日清晨练剑,熬了一早上的排骨汤想帮你补身子。你倒好,一转眼就让她们被打了二十下手心。”
方辛萧眼角通红,道,“不要就罢了,你拒绝便是,何必这样糟蹋人家心意?岚哥哥从不会这样,我熬汤给他,他会说谢谢,还把碗洗干净了还回来。”
熬汤?戚隐纳闷,扶岚餐风饮露不吃不喝,怎么会收人家的汤。等等,他忽然想起来,这几日晚上扶岚总会端汤回来给他和猫爷。扶岚素来贤惠,他没细想,只道是扶岚自己熬的,敢情这小子把人家送给他的汤拿来借花献佛。
扶岚不通人情,大约没想这么多。可若这姑娘知道自己辛辛苦苦熬给情郎的排骨汤,统统都进了别人的肚肠,一定会伤心欲绝心如死灰。戚隐默默捂住脸,云知也猜到了内情,毕竟那汤他也喝过几口,按着戚隐的肩头,憋笑憋得肚子疼。
大家看他一脸痛苦的神情,昭明疑惑道:“你怎么了。”
戚隐木着脸捂住他的嘴,道:“没事,他有病,打一顿就好了。”
戚灵枢站在树影下,白净的面庞绷得像一块硬邦邦的大理石。他抿着唇,什么也没说。
云知好不容易忍住了笑,扒开戚隐的手,走出来道:“小师妹此言差矣,谁说大伙儿都不愿意靠近小师叔?我就挺乐意的,”
他笑嘻嘻地勾住戚灵枢的脖子,冲他眨了眨眼,“毕竟咱俩是打小一块儿穿开裆裤的情谊不是?”
戚灵枢:“……”
云知勾肩搭背的模样着实流氓,戚灵枢在他臂弯里像个被逼良为娼的少女。昭明气得两眼发黑,道:“你……你快把你的脏手拿开!我小师叔仙风道骨,岂是你这等腌臜玩意儿能碰的!”
“噤声。”
戚灵枢道。
昭明不情不愿地闭了嘴,恨恨地瞪了一眼云知。
戚灵枢撂开云知的手,缓了口声气,问方辛萧:“论剑榜排名。”
方辛萧小声道:“刚好一百名,身上带着伤,原本能打得更好些。”
论剑诸弟子起码有三百个,这姑娘和戚隐一样刚入门不久就能打到一百名,是非常了不得的成绩了。戚隐老脸一红。
戚灵枢没再说什么,收了令符,转身开道。方辛萧见他默许了,终于展颜一笑。大家都佩上驱妖香囊,手执灯符,用剑斩藤开路,往林子深处走。
一路衔枚疾行,月光无声地在黑暗的林间流淌,野草茂盛,长的足有人那么高,锋利的茎叶刮得脸皮生疼。地上有残雪,乌油油的土壤十分泥泞。戚灵枢不许大家说话,禁林沉寂得像一滩死水,连鸟叫都听不见,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窥视着他们。
无方禁林和凤还的差太大了,戚隐记得凤还禁地,夜晚流风和缓,远处鲛人的悠歌轻飘飘地传过来,温温软软,像女人细腻的手掌拂过脸颊。眼下却是黑漆漆一片,树木和灌木丛笼成一片深重的黑影,里面仿佛藏了无数利爪獠牙。
戚隐很想知道他哥到底去了哪里,禁林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又为何走得这样突然?一切一无所知,只有等那个混蛋回来才能得到解答。苦艾草的味道混合林子里的腐败气味缠绕鼻尖,他们路过一个大妖苍白的尸骸,绕过一片盐水沼泽,终于到了扶岚降落的地方。
那里陷落了一个方圆十丈的大坑,大坑周围灌木丛伏倒一片,还有合抱粗的树木断在一旁。这准是扶岚的降落点没错了,高处下降的冲力和灵力冲击破坏了周围的草木,和他在梦境里撞出的大坑一个风格。
昭明目瞪口呆,道:“云岚的身子骨真硬朗……”
戚灵枢一声不吭,执着灯符细细查看坑中和周围。巨坑中有一串脚印,从中心一直绵延到外面,但却在灌木丛里消失不见。
昭明喃喃道:“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他竟然还能直立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