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dquo;李书,你眼睛红,印堂黑,皮肤青,这几天要小心提防陌生人。”张义强压住心头不断翻涌的恐惧,对李书道。
&1dquo;知道了。”李书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陌生人对张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李工程师叹了口气:&1dquo;他没听明白,你没说清楚。”
&1dquo;我说这些都已经冒冷汗了。”张义用纸巾擦了擦脖子里冒出来的虚汗,心有余悸。陌生人那亮闪闪的眼睛仿佛还在眼前闪烁,他一想起来,就仿佛回忆起一个忘记了内容的噩梦。
&1dquo;你们说什么?”旁边的人不解地问。
张义和李工程师对此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四
李书将银行卡插入自动提款机,显示余额为一万一千元,其中那一千元是他做家教赚来的,另一万元则是陌生人在半分钟前转账存入的。看到这个数字,他的心头不觉颤了一颤——一万元或许算不得什么大数目,但对现在的李书来说就是个天文数字。激动之下,他的视力不觉模糊起来,连忙擦了擦眼睛,再三核对,甚至用食指点在屏幕上,一个个数字点过去,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才把卡抽出来。
陌生人转过身,笑容满面地看着他。他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道:&1dquo;什么时候开始?”
&1dquo;明天。”陌生人递过来两张协议,让李书签字。协议的内容很简单,李书匆匆浏览了一遍,无非就是重复了陌生人起初说过的那些话,另外说明了一下违约赔偿的问题。看到违约赔偿金的额度,李书眼睛蓦然瞪大——一百万!他猛抬头望着陌生人。
&1dquo;一个星期而已,你不违约就不用赔偿。”陌生人笑道。
李书紧张地思考了一下,一个星期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摆个并不困难的姿势吗?最重要的是,那一万块钱已经入账,再让他退出来,实在不甘心。只要自己不违约,一百万的赔偿金也只是形同虚设,然而赔偿金的额度这么高,会不会有什么陷阱&he11ip;&he11ip;他脑子里激烈交战,汗水淋漓,最后一咬牙,抖着手在两张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他注意到陌生人签名的一栏用规规矩矩的正楷字写着&1dquo;权宗”两字,看来这是陌生人的名字。
权宗将自己那份协议收好,转身走出银行。李书紧跟在他身后走出去,便看见他的身影融入人群中。他盯着他的背影看,现不知不觉中自己居然把权宗的身影弄丢了。那穿着中山装的背影宽厚肥胖,不像权宗那么高挑瘦削。他往其他地方看了看,并没有看到权宗的身影,再把目光转回来,依然看到那个穿中山装的背影,只是这回又变成一个结实壮硕的中年人的身影,鼓鼓的肌肉几乎要将中山装胀破了。
&1dquo;最近中山装很流行吗?”他嘀咕了一声。他完全不知道,这所有的背影都属于同一个人。
现在钱已经到手,协议也已经签订。李书兴奋不已,马上给父母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自己赚到了这么一钱。父母也很高兴,但同时又很怀疑,问他这钱怎么来的。他犹豫了一下,撒谎说这是一设计费。这时他才想到,倘若父母在家,天天早晨看到自己做出那么怪异的动作,估计会怀疑自己精神上有问题。怀疑怀疑也就罢了,怕的是万一他们阻止,耽误了时间,那自己就算是违约了。这么大一赔偿金,权宗说不准就在巷子的什么地方藏着,只等他违约就跳出来,那样他这一辈子就算完了。
&1dquo;你们再多玩几天,我一周之内要把设计稿赶出来,你们在会让我分心。”李书说,&1dquo;等我设计完了,你们再回来。”
母亲在那边追问了几句,拗不过他一再坚持,终于同意了。
事情终于办妥,李书伸展一下四肢,觉得天空异常明亮。他仰头望了一会儿自由自在行走的云,心情舒畅。沿着街边的店铺走了一阵,给父亲买了一只电动剃须刀,给母亲买了个真皮的挎包,又给自己买了个钱包,再到肯德基吃了一顿,心情好到了极点。自从毕业以来,花钱从来没这么痛快过。上学的时候花父母的钱没什么心理负担,毕业之后,心态就自然转变了,没赚钱就不好意思花钱。他腰杆子挺得直,脚步轻快地往回走,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
现在才刚到中午,就这么回去的话,必然要遇到坐在巷子口的那一大堆人。这一堆叔叔伯伯婶婶阿姨都是看着他长大的,平时就聚集在巷子口闲聊,每个经过巷子口的人都要经过他们目光的严格审视。他最怕他们那审视的目光。
于是他又转过身,沿着街道闲逛。只有兜里有钱的人才有资格闲逛,最近他深刻体会到了这个道理。兜里没钱,闲逛就会被人视作瞎混,再说自己心里也不空闲,脑子里总是盘算着怎么赚钱,逛是逛了,闲则未必。此刻的闲逛才是真正悠闲自在,和周围来去匆匆面带倦色的上班族相比,李书油然而生一种优越感。
五
穿中山装的陌生人和李书离开丁字巷之后便没有回来。张义和李工程师在巷子口一直坐到傍晚,闲聊的人们拿起自己放在地上的蔬菜、毛衣、象棋,纷纷起身回家做晚饭。眼看夕阳西下,影子拖得越来越长,李工程师也把自己家小店的门关上,回到家里帮老婆择菜。
张义一个人又在巷子口坐了一会儿,天色越暗下来。最后一抹余晖在天际渐渐淡去,他就盯着那红色的一抹出神,眼看着它从褪去血红变成淡淡的橘色,并且越来越淡,最后被风一吹,便彻底融化在深蓝的天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