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来的凤凰,倒是邻家院里的鸡在咕咕低鸣,可能有鼠相扰,一只扑啦啦飞向墙头,月辉下羽翼闪闪亮,倒真的像凤凰。果然她的视线从那头移开,又落回他头上,再慢慢往下,定在他脚上,“脚也好看,就像马车的两辕。”
他彻底放弃辩解,由她从头“夸”
到脚,还要笑呵呵应承,“你觉得哥哥比嫦娥美,那便比嫦娥美。”
深夜冷风袭骨,他手指冰凉,被她温热的手捂着,胸口也温暖起来。入夜前有公主府的人来此,报说十七要晚些才回,入夜后又有人来,报说十七要宿在公主府。往常不管公职上多忙,夜晚他一定要回家同她一道用饭,有时饭后时辰还早,便到书房教她读书习字。这么久养成的习惯,少了一回便不安生,饭难下咽,书难入眼,睡难成眠,辗转反侧大半夜,心中记挂更甚,大抵心有所念行便为之向,不知不觉候在了门口。回过神时,已然站立许久,夜寒露重,久待可不妙,所幸被他等到了。
十七注意力不在其手上,而在他的衣衫上,方才碰到他衣袖,水浸一般湿凉,又在他臂上试了试,果然也冰冷一片。她当即便脱下自己外袍搭在他肩上,哪里还有方才的灿笑,一双秀眉微蹙,语气也肃了起来,“哥哥在外等了多久?”
醉酒的十七聪慧不减,不是可以随意糊弄的。魏储依由她裹上衣衫,笑道:“也才一时。”
十七情绪由晴转雨不过一瞬,看他说道:“只一时衣衫岂会被霜露打湿?若染了风寒该如何是好?我白日不在家中,常常见不到哥哥,郎中叮嘱的话,哥哥要自己记在心里。”
说着又牵起他手,踉踉跄跄要往前院走。
魏储依低头看了看紧攥一起的手,又看向她倔强的侧脸。他唇角轻轻仰起,口上说道:“记得的,有我家十七看着,哪里还敢忘记。”
十七扭头看他,一本正经道:“哥哥若生病,我会后悔没有时时在你身旁。”
她秀眉微挑,一副“别想糊弄我”
的神情。
醉酒的人没甚么逻辑,方才还“夸”
他美,这会要责他不听医嘱,魏储依忙应“下回不敢了”
,偏过头想笑,又怕出声响惹她不快,极力忍下,脸都憋得红了。
十七未换洗便和衣睡下,魏储依无奈看眼才烧热的水,只沾湿帕子给她擦了擦脸。少女脸颊水润细腻,灯火镀上一层蜜色光晕,好似一块上好的白玉。他看着看着轻点指尖戳了戳,轻声笑道:“你才是貌比嫦娥的娇滴滴姑娘”
,看她眉梢轻动,连忙收回手,心中暗笑自己玩心重,一把年纪还是孩子脾气,以此“报复”
方才被“夸赞”
之事。
少女呼吸清浅,偶有梦语呓出,他俯身细辨,竟然是在唤“哥哥”
。他低低回应几声,见人已沉沉睡去,给她掖上被角,悄声掩门出去。
第二日十七被魏储依唤醒。时日头已升到檐上,他站在她卧房门口,身后一片光亮,耀得人睁不开眼。他就在那片光里笑,唤她,“快起来,哥哥带你去集市转转。”
十七宿醉,身上酒气未散干净,一面揉额一面屏住呼吸。
魏储依摇头失笑,走进房里移动屏风遮挡睡榻,声音从屏后传来,“方才加了热汤,快去洗一洗,”
说着故意挑高声音,“屋里都是酒气,不知睡了哪个小酒鬼,要把人都熏醉了。”
十七不由瞪大眼睛,盯看屏风片刻,猛然抬袖嗅了嗅,被踩了尾巴似的,立即下榻跑去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