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感觉背上像背了一片叶子,好像刮一阵风就能把这过分瘦弱的小孩刮跑。
小孩儿瞧着性子挺倔的,趴在他背上却没有挣扎,兴许是实在没有力气了,东都不动一下。
这弄得项云海有点紧张。
他叹口气,忍不住想看一眼黄历,看看今天是不是冲撞了哪路神仙,不然怎么会这么背,工作工作出问题,一时兴起带个小孩进网吧结果又出问题。
附近离得最近的医院是军区二院,这个时间只能看急诊。项云海把电脑上插着的u盘拔了,背着小孩儿往外走,中途手机又响,一看还是那个傻逼客户发来的信息。
【明天务必要交,别忘了(微笑)】
去他妈的。
项云海撇撇嘴,乌黑的眉毛挑成一道飞扬的斜线,甩了两把u盘绳子,塞进口袋里。
——拉倒,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背着小孩儿一路往外走,出了网吧门,一步步爬上外面的台阶,去到地面上。
现在已经很晚了,城中村的夜晚也是热闹非凡的。一整条街的小吃店、大排档都开门了。入夏了,小龙虾正当季,沿街的苍蝇馆子不论里面如何,门口都摆了一盆一盆鲜红的或深红的小龙虾,精神振奋地挥舞着鳌钳,俨然不知自己马上就将被烹入油锅的悲惨命运。
项云海不是本地人,一路问人军区二院怎么走,好在背上的小孩儿轻,基本不影响他大步赶路。
走着走着,天上开始飘毛毛雨,一只细瘦的手臂从身侧垂落下来,垂到了项云海眼前,他看清后一怔。
那条手腕上交织了好几道错落的伤疤,有的颜色已经浅淡发白,看上去有些年月了;也有的很新,颜色深而狰狞。
这些伤疤一道迭着一道,交迭的地方皮肤组织应增生而突出,几乎能想见在旧伤还鲜血淋漓时又再次下刀添上新伤的景象。
手臂内侧青色的静脉窦被这一道道错综的疤痕所遮盖,项云海看着那只无力垂落的小手,一时不知该作何面貌。
这小孩儿,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小小年纪,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
他下意识掂了掂背上的小孩儿,小孩儿没什么反应,可能是睡过去了。
项云海加快了脚步往医院走,夏天的毛毛雨不凉,淅淅沥沥落在他的头发上眉眼间,他尽量在路边店铺的屋檐底下或者行道树的树荫下走,以免背上这个过分羸弱的小崽子淋了雨加重病情。
-
“医生,所以他这是急性肠胃炎么?一直想吐。”
急诊科的医生对着化验单眉头紧蹙,半晌,推了一把眼镜,从电脑显示器后面抬起头,眯着眼上下打量项云海。
“你,是他的家长?”
“我……”
项云海被医生十分不友善的审视眼神看得有点莫名地心虚,一转头,看见外面急诊科大厅又吵吵嚷嚷进来一伙年轻人,大喇叭一样叭叭叭嚷嚷个不停,脑袋上的黄毛像呼之欲出的鸡毛掸子,身上的铆钉首饰叮叮哐哐,可惜要么头有毛病要么脚有毛病,有人头上流血有人一瘸一拐——这一看就是大晚上的喝酒打架生事的混混。
再扭头看医生,项云海明白了,他怕不是在急诊医生眼里被跟那群混混归为一路货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