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隆安帝徘徊在群臣前头,猝然出声。
他侧身而唤:“端阁老。”
端思敏颤着手,恭恭敬敬地拜下去:“老臣在。”
隆安帝眯着眼,缓缓道:“端阁老,以为应当如何?”
端思敏闻言跪地,将头深深磕了下去:“老臣拙见,以为此事本为惩戒谋逆犯上之徒,于皇威有理有益,可人祭废黜千年之久,实在于道德教化稍有不妥。若陛下欲彰天理昭昭,或可另寻他法,不致引发口舌之辩。”
郁濯自风里看向他,在场的上百双眼睛都落在这枯槁老人身上,静默之间,赵修齐拢着袖开口道:“阁老所言极是。君既行于上,民自效于下。”
他掀袍拜下去,朗声道:“望父皇——三思。”
后头齐刷刷拜下去一众臣子,皆磕头呼道:“望陛下三思。”
云松山中的风也被这样的呼声切得细碎,隆安帝抬臂扫过跪下众人,一字一顿道:“好、好啊!”
他一拂袖,直指赵经纶:“你以为呢?”
赵经纶回头,扫过这一张张文臣的脸,跪下的或青涩或激昂,立着的或内敛或愤慨,均砖石一般静默着。
半晌,他方才道:“儿臣倒以为,并无不妥。”
隆安帝说:“讲。”
赵经纶跪答道:“乱臣贼子之辈,本就不应善终,亦不可得大梁神灵庇护。既非我大梁子民,又何拘于礼法教化之中?非我族类,自当杀之祭之,以儆效尤。”
隆安帝抚掌大笑,竟主动引着赵经纶起了身,朝群臣冷声问到:“都听清了吗?”
祭场之内,再无一人出言反对。
白松山中的雪絮飘进郁濯脖颈间,化作融水寸寸浸入皮肤,好似编织着一处不可触碰的囚笼。
隆安帝立于群臣之前,逆风扫视过祭场中众人,又落到天地坛上上被洁白祭袍裹挟的玉奇身上:“吉时已到。”
“——开始吧。”
—你究竟从何时起,对着郁涟情根深种?”
在郁濯兼任双重身份的十三年间,他确信自己绝无任何见过周鹤鸣的印象。
无论是这个名字,还是这张脸。
周鹤鸣自小生长在青州,镇北军同朔北十二部之间的战事一向吃紧,他亦并不相信周鹤鸣过任何亲至宁州的可能性。
因着传言便对郁涟这样死心塌地,委实好笑至极。
郁濯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嘲弄这人一番,这一句不留情面的逼问终于让他心头畅快了几分,他抱着臂往椅背上一靠,言简意赅道:“讲。”
周鹤鸣怔怔瞧着他,终于也放下了筷,他说:“好。”
“十年之前,我曾到过宁州,为的是替父寻药。”
周鹤鸣垂眸敛目,说,“那年七月,朔北十二部联合来犯,我父亲身负重伤,性命垂危。我想救他,便只身一人偷偷远赴岭南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