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嘉就站在她身前,她看得清清楚楚,可她还记得刚刚的错觉,有些心神不宁的。
“傅嘉,有事就打电话给我,知道吗?”
她说。
傅嘉点点头:“您放心吧,这几天我二十四小时都不会关机的。”
刘老师应了声好,目送他坐进车内,带着乐乐离开。
刘老师怔怔望着车子离去的方向,问丈夫:“你有没有觉得傅嘉现在像一个人?”
汤老师因为安全座椅的事,对傅嘉有了很大改观:“我看他做事细致,待人接物也不错,挺像你的。”
“哪像我。”
刘老师苦笑了一下,说,“我觉得……他越来越像齐安了。”
傅嘉住的是单身公寓,四十平米,一室一厅带厨卫,布置得十分紧凑。
在乐乐的想象里,他是从自己家到了傅叔叔家,既然都是家,那应该是差不多的,可是到了之后才发现这个家小小的,就和他的个子一样小,家里也没有奶奶爷爷,这让他突然有点不知所措了。
傅嘉原本在收拾乐乐的东西,见他坐在沙发上不自在地扭来扭去,就走到他身边,蹲下来和他平视:“昨天这个时候,乐乐在家里做什么?”
乐乐四处张望,想找到钟表看时间。他还不太会看表,但根据指针的位置,能大概明白是什么时候。
傅嘉没有直接告诉他时间,而是拿起客厅里的钟表,依着记忆放在跟刘老师家客厅差不多的位置上。
乐乐看清时间,说:“昨天,奶奶叫乐乐不要看电视了,带乐乐去洗澡,洗完澡就讲故事,讲完乐乐就睡着啦。”
“好。”
傅嘉一手抱起他,带他去卫生间洗澡。
这是傅嘉第一次帮小孩洗澡,放了热水后,特意复习了一遍事先查好的资料,用温度计测了水温才将乐乐放进浴缸。
乐乐似乎能感受到傅嘉的生疏和紧张,整个过程都不哭不闹,十分配合。傅嘉帮他穿睡衣时,他还主动说可以自己穿。
被爱包围着长大的孩子,哪怕很小,也懂得要如何去关爱身边的人。
傅嘉把家中唯一的卧室收拾出来,当做乐乐的房间,自己则准备睡在客厅的折叠沙发上。
他拿了童话书坐在乐乐床边哄他睡,因为他语气平平,也没有像刘老师一样加生动有趣的表情和动作,没念几页乐乐就哈欠连天,昏昏欲睡。
傅嘉放下书,给乐乐掖了掖被子,轻声走出房间。
“傅叔叔。”
乐乐揉了揉眼睛,困倦地叫住他,“你可以不要关门吗,我害怕。”
傅嘉答应下来,坐回去床边守着他,直到他彻底睡熟了才离开。
乐乐睡了,但傅嘉还远远不到休息的时间。他先在微信上和刘老师聊了一会,再打开电脑处理工作。
除了在销售公司上班以外,他还和同事合作开了一家网店,规模不大,只是将手里的剩余资源利用起来,赚点外快。
这位同事名叫高星,帮了他很多。他初入公司的时候,因为学历和经验的问题,一直处在公司的最底层,什么杂事都做,却拿着跟保洁人员一样低的工资。是当时还是他上司的高星向他伸出援手,手把手教他,帮他争取公司里的进修名额,还给他介绍客户,给了他很多稳定的客户资源,才让他有了晋升空间。要不是有高星帮忙,也许他现在还在最底层挣扎。
傅嘉开着电脑,一直持续工作到零点。他习惯性地去摸桌上的烟盒,摸了个空。
不对,家里有小孩,他不能抽烟了。
他撑着脑袋,忍了半天也没忍过这阵烟瘾,就拿着烟和钥匙出门,到楼下去吸烟。
这七年,他的烟瘾时重时轻,最严重时一天要连着抽三包,人也浑浑噩噩的,萎靡不振。现在情况好转,一天至多三根,至少一根,瘾不大,只是养成习惯了,就戒不掉了。
抽了半根后,他掐灭烟头,返回了家中。
房间里,乐乐安静地睡着,傅嘉望着他恬静的睡容站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去卫生间洗漱,顺便收拾家中的卫生。
考虑到乐乐可能会起夜,他在卧室外和客厅都留下了小夜灯,躺在客厅的折叠沙发上,熟练地将手收进怀里,护住腹部,紧紧缩成一团。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只有这样才能睡着了。
安静的夜不知持续到几点。乐乐因为认床,睡得不深,翻了几次身就醒了。模模糊糊地,他听到房间外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他有些害怕,揉了揉眼睛,手脚并用地爬下床,想去找傅嘉。
外面的小夜灯为他指明了傅嘉的位置,他扶着墙走近,奇怪的声音却越来越大了。
那是极为压抑的,含糊的,仿佛受伤的动物从喉咙里发出的呜咽声。刘老师带乐乐去过宠物店,他见过一只受伤的小狗,他不太记得当时小狗是怎么叫的了,但他听这个呜咽声,就瞬间想起了那只小狗。
借着小夜灯微弱的光亮,乐乐看到了傅嘉脸上斑驳的泪痕。他双眼紧闭,尚在睡梦中,却哭湿了一大片枕头,死死抱着双臂,不停地呜咽。
乐乐鼻子一酸,不敢再走近了,转身跑回房间,埋进被子里,和傅嘉一样小声地呜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