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得了赏赐便憨笑了笑,碎嘴了起来:
“要说起来,咱们还都没见过这么落魄的主子,昨夜里梁妈妈送了来,也不提是个主子,这四姑娘自己也不分辩,我们瞧着寒酸就当是个丫鬟,也没给好脸色,就是方才这事,我听院子里这几位和我说,六姑娘从来到去,不知打骂了多少,那四姑娘是不还一句嘴不还一下手,生生也就受了。”
苏姨娘点了头,便领着几个丫鬟往外走了。
这边苏姨娘出了小佛堂便径直往东跨院去了,走到半路上,东跨院那边木宝也就到了,自然也惊动了梅夫人,梅夫人正坐着听下面人报禀着,这一下就豁了茶水立了起来。
“我不是交代了这事不许告诉东跨院里的人么?是谁告诉了六姑娘?还撺掇着六姑娘到小佛堂去生事的?”
梅夫人竟是少有的声嘶力竭,本就一夜没睡好,此刻眼底布着血丝瞧着愈发令人害怕,鸾姑急急便出去了,过了半晌便又回来,面上便带了几分急躁的讳莫如深,一溜疾走到了梅夫人身旁,这才附耳低语:
“今早六姑娘到三姑娘房里一同早饭,正是早饭罢了六姑娘往外回的时候,三姑娘院子里几个丫头正悄悄议论这事,就被六姑娘听去了。只说那时六姑娘一言不发走了,都当没听到,谁知竟回自己院子把人都带去了小佛堂。”
梅夫人心下狠狠一缩,便又慢慢坐下了。
木宁的院子?
看来这人本是冲着木宁去的,谁知歪打正着,让个炮仗脾性的木宝听去了,顺便也就发作了。可昨夜的事,分明是关起门来只有木成文带同她和苏凉月三人在时才说的,她虽和鸾姑讲了,却也交代了昨夜的事都不许令跟着的人在东跨院里散布,怎么就有丫头会在木宁的院子里议论起往后西跨院用度不必再经东跨院的事?
只一瞬,梅夫人便参透其中玄机。
一挥手把屋里下人全遣散了出去,梅夫人到底没能忍住,满是森冷的咬牙切齿:
“好你个苏凉月,手段耍到我东跨院来了!”
☆、第十六章
因着此事伤到了木容脸上,也就可大可小起来,且苏姨娘一向谨小慎微,何况木容前夜里又牵扯了旁的事情已然引得木成文注意,此事也理所应当便闹到了东跨院来。
只是梅夫人却比苏姨娘更早一步,在苏姨娘到东跨院的时候,就听着梅夫人已然知晓了六姑娘做的事,眼下气的胸口疼,又着了人往西跨院去探望木容,并也已处罚了六姑娘。
“夫人把六姑娘禁足在房,一个月不许出来,并还让抄写观音心经一百张,说是等一月后禁足期满了,再让去给四姑娘谢罪。”
苏姨娘听着拦在荣华院的鸾姑说罢,只勾出了个浅笑,转身便去了。
“有人到前院去知会梁妈妈了吗?”
梁妈妈一早遣了人去她那里说了四姑娘房里的事都交给了她去处置,恐怕这传话的人还没出西跨院,木容就在小佛堂里出了事,木成文眼下正在衙门里办公,也断没有总拿后宅的事去烦扰老爷的道理,可这事闹到如今地步,梅夫人又显然的护短,她一个偏房妾室怎么也处置不得,只好请梁妈妈来了。
“六姑娘闹得动静这样大,哪里还用去知会梁妈妈,恐怕这会子梁妈妈早已知道了吧。”
香叶悄声回禀,苏姨娘点了点头,面色却始终深沉,一路往西跨院回的路上,终究还是想不透:
“昨夜的事,我只让你在西跨院里悄悄散布了去,怎么这消息就传到了东跨院来?你莫不是闹混了吧?”
“这样的事奴婢哪里敢不仔细,确实是今早只装作不经意透给了几个惯常好事的婆子,可谁知竟是飞快就传到了东跨院去,莫不会是芳姨娘?”
苏姨娘沉了脸,芳姨娘虽说眼下住在东跨院里,可她从前却是在西跨院的,如今那院子也还给她留着,里面的人也都是她自己的人,香叶的猜测也有可能,也没准是就被芳姨娘的人听去了,便又传到了东跨院去。
“要真是芳姨娘那边露的口风倒也罢了,可我总觉着这事不大对,却又想不透哪里不对,四丫头这一番虽说劫难不断,可也眼瞧着并没有吃什么大亏,也是没道理,她也断不可能忽然间便凭白着聪明了起来,把这四下里的人都算计了进去。”
苏姨娘想不通,香叶却是不以为然:
“四姑娘才多大,十四岁的姑娘家,纵然眼下忽然间有了计谋,可也断不可能拿自己的脸去行这凶险,姨娘也瞧见了,半张脸上带着脖颈都是血糊糊的,这要是弄不好,以后落了半脸的疤,纵然再能算计,也没了前程了。”
苏姨娘听了这话,沉吟着便点了点头,香叶说的也有道理,她虽说没吃大亏,可脸上的伤却是把什么都给遮掩了。
苏姨娘想到了木容脸上的伤,却是忽然心念一动,梅夫人自觉吃亏却没有闹腾起来,一副息事宁人护着六姑娘的模样,恐怕也是因为木容脸上的伤吧,她伤了脸,云家来人时这亲事断不能再提木容,否则一个寒酸的偏房庶女又毁了容貌,还有什么可说的?老爷也决不能让这门亲事断了,恐怕就是要推木宁出去了。
梅夫人也算因祸得福,这件事上可算是遂了心愿了,可木容这些日子里忽然间不肯忍气吞声了,是不是也是为了云家的亲事?
苏姨娘心里走马灯似的飞快盘算起来,若是木宁得了云家这亲事,云家大少爷和三皇子是同门,交情匪浅,眼下瞅着朝堂上似乎也是三皇子封太子的呼声最盛,云家大少爷如今就这般得势,若是三皇子封了太子将来登基为帝,云家大少爷便是愈发的飞黄腾达,此事于木家而言是天大的好事,可于她这一房来说,却是天大的歹势。梅夫人得意了,有了这样的女婿撑腰,往后她和大少爷在木家的日子,恐怕就难以维持了,而没了娘家做后盾的大姑娘二姑娘,往后在婆家的日子也未必好过了。
苏姨娘心里泛冷,紧紧攥着的手里满是冷汗,这门亲事,哪怕是搅和了,也决不能让梅夫人遂了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