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陪都与京都间这条天下最宽阔平坦的官路上,行人比平日里相对稀少了很多,一行十余人胯下的马匹都是百里挑一的良驹,到日头刚刚由南向西偏转的时候,一路疾驰的秦塞等人就过了郑县,来到了因一场典型的以弱胜强的战役而出名了千多年的古镇。
官渡古镇,因千年前那场两万将士大胜二十万大军并以它名字命名的战役而闻名遐迩至今,所以虽仅为镇甸,其繁华程度较之郑县县城犹有过之。
离孩童们最为期盼、穷人暗自犯愁的过大年尚有近一个月的时光,古镇街头的人们已开始活泛起来,忙碌了一年的商贩正努力囤货,为全年的收成作最后的冲刺,老百姓口中的“年味儿”
开始在古镇的街道上弥漫。
据说百余年来始终以“但愿架上药生尘,只求世间无病殃”
为店铺经营理念的别来馆门口,入冬以来排的队远比其他三个季节要更长,这家药店之所以更受本地百姓拥趸,除了坐堂的先生医术高明善于用最廉价的药品治病救人以外,还有整个药店的伙计耐心温和的待人接物,掌柜甚至有权不征求东家意见视情况免费送药的特权。
东西两京之间的宽阔官道穿过古街,被当做镇甸的主街,眼下暂时还算不得摩肩接踵,却也有了些“游人如织”
的气象,所以自进入这座古镇,秦塞等人就不得不下马徐行。
自幼于君场村长大的君有容把马匹和梿枷扔给了终于有机会大献殷勤的玄空,左手举着一个糖人,右手握着五六串尚且冒着热气的烤鸡翅膀,时不时咬上一口,在人群中东瞅瞅、西望望,不管看到什么,都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新奇。
“你给我站住,后面排队去!”
一个不高不低、不温不火、毫无特别之处的嗓音钻进君有容的耳朵,扭头一看,正是那座名为别来馆的药铺门口,一个身穿青色棉袍中等身高的青年拦住了一个老人,这老人看起来气度有些不凡,身上的锦袍一眼就能看出比那年轻人高出好几个档次。
“我说你这一看就知道不是本地的后生,这和你有啥关系?又不是插你前面,我有急事,这小崽子自己还不出声,你搁这吵吵啥呢?”
老人有些趾高气扬。
年轻人胳膊另一边是个有些唯唯诺诺不到十岁的孩子,一看就是穷人家的孩子,身上的袄子袖口已磨出了棉絮,脏兮兮的,显然已经穿了大半个冬天没有换洗。
“小兄弟,你进去该干啥干啥去,我不可能让这老头插队!”
嗓音、长相和身高全无特别之处的年轻人连看都没再看锦袍老者,对那孩子说道。
君有容一看有热闹瞧,就停下了脚步,一边嚼着烤鸡翅膀,一边看热闹,她眼瞅着那孩子进了药铺,不一会儿提着一包药跑出来了,而锦袍老者因被年轻人拦着,始终没进药铺,狠狠的瞪了年轻人一眼,“哼”
了一声,扭头走开了。
牵马而行的秦塞一众终于跟了上来,再没热闹可看的君有容也重新入队,叽叽喳喳的向秦塞他们讲述在这古镇上看到的一切。大约一刻钟后,这十余人终于走到古镇街道的尽头,行人也渐渐少了,一行人开始骑马赶路,虽离汴京仅余不到百里的路程,因在这古镇的耽搁,到三无斋恐怕也得搭黑了。
刚出古镇,马儿还没来得及放开四蹄,就被十余位彪形大汉拦住了去路。
“站住,前方郑家办事,此路不通!”
一个左面颊带着条寸许长刀疤的中年汉子手中擎着一把朴刀,看起来像是这十余人的头目,对秦塞等人喊了一声。
自号伍丰的道人“噗呲~”
笑出声来,戏谑的看着秦塞问道:
“我说兄弟,这不是快到汴京了吗?善之地这么乱吗?你不是有一个总捕头的师姐吗?怎么抓这个逮那个,自己眼皮子底下反而‘此路不通’了?”
秦塞不由得苦笑,在洛阳四季成衣坊的后院,最终也没跳掉和关晓蝶的一顿“切磋”
,至今真气仍是不知所终的秦塞硬着头皮和比爷们儿更汉子的关晓蝶硬碰硬斗了三十多招,到现在小臂还有些火辣辣的,不过这次倒是被关晓蝶高看了一眼,说小鸡崽子终于长了点力气了,这么些年终于让师姐有了些许淋漓尽致的感觉。
话说的虽然很轻松,事实上秦塞走出院门回头时分明看到了本来若无其事的被他喊作四哥高壮女子疯狂的揉着自己的小臂。
秦塞抬腿从绿耳的背上跳下来,面含微笑的走到那疤脸汉子身侧,轻声道:
“老兄,借一步说话。”
那疤脸自己都不晓得什么情况,竟毫不犹豫的跟着这面带微笑的漂亮小伙儿走到了路边,以往碰到这种长相过于英俊的年轻人从来都是打到哭爹喊娘为止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宽阔官道边上碗口粗的梧桐树旁,秦塞看着汉子手中京郊农民口中称之为双手带的朴刀,微微摆了摆手,那个靠着脸上的刀疤才在一众地痞无赖中颇具威严的汉子听话的将手中的唬人利器递了过去,秦塞接过朴刀,背对着官道中间的众人低声道:
“老兄,我们呢,今天需要从这路上回京城,你看,我们悄悄的过去,不打扰大家,你高高手,借个道,如何?”
那疤脸摇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