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多乐却对两位老人焦急的提醒充耳不闻,他似在回忆着什么,盯着陶溪,语气笃定地说道:
“你早就知道了,从来到文华一中,见到我的第一天就知道了。”
他顿了顿,嘴角扯起一丝笑,继续道,“你故意讨好林钦禾,故意接近杨争鸣,故意当着我的面,对罗妈妈提起你要参加美术比赛,是乔鹤年的学生,因为你知道这些最能刺激我。你故意在寝室当着徐子淇的面画比赛的投稿,因为那天晚上你听到了我对关凡韵说的话,是不是?!”
杨多乐语速越来越快,说到最后他胸口开始重重起伏,目光如有实质地刺在陶溪身上,似要剜下皮肉。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杨争鸣额头青筋直跳,忍不住上前抓住杨多乐的胳膊往后扯了下,但再次被杨多乐用力挣开。
杨多乐始终盯着陶溪,眼睛里涌上血色,癔症似的继续道:“来了这么久,这么多次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始终不说出来,因为你不甘心!你害怕他们即使认回你,也不会赶我走,所以你设计报复我,是不是?!”
方祖清听了这一派胡言气得又猛烈咳嗽起来,叶玉荣又气又急,从来没对杨多乐说过一句重话的她,此时也忍不住万分失望地责骂道:
“乐乐!你从小我们不是这样教导你的,你为什么自己做了错事还要怪罪别人?没有人逼着你犯错!”
但杨多乐根本听不进去,他认定是陶溪故意报复他,寸步不让地逼视着陶溪,似乎非要他承认不可。
可陶溪从头到尾都神色平静,他没理会杨多乐的连番质问,只说道:
“杨多乐,你应该去看看你的亲生母亲。”
杨多乐瞳孔猛地缩了下,似是听到了什么令他极其厌恶恐惧的事,他咬牙道:“是陶坚让你来劝我的?你告诉她,她死了我都不会去看!”
陶溪看着杨多乐如避蛇蝎的神色,想到那个还在病床上等着见一眼亲生儿子的女人,心中竟生出一丝荒谬的悲哀,他说:
“我只是替你母亲感到不值,她为你偷走我的名字,让你占用我十七年的人生,可你却只能活成这副可笑的样子。”
“我可笑?”
杨多乐似乎被这句话刺激到,近乎歇斯底里地大声叫道,“你以为我想要这个名字,想要这样的人生?!”
他的目光在另外三个大人脸上扫过,蓦地笑了一声,说:“永远在被找一个死人的影子,这样的人生我早就受够了!”
三个大人闻言都变了脸色。
“杨多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杨争鸣狠狠皱眉,冷声打断。
“难道不是吗?”
杨多乐霎地看向杨争鸣,目光尖锐,“你们不是早就失望我不像她吗?”
他像是压抑许久终于找到爆发的机会,自顾自地惨笑道:
“是,我长得不像,不会画画,乔鹤年死都不肯收我当学生,可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也努力学了很久很久,可我就是学不会,你们嘴上对我说没关系不要紧,可你们脸上对我的失望根本藏不住!”
杨多乐胸口剧烈起伏,双眼通红,苍白的脸上满是泪水。
“乐乐,我们没有……”
叶玉荣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宠着养大的孩子,她从不知道他竟对他们有这样多的怨怼。
可杨多乐显然没有宣泄完自己的委屈,他哭得面容都有些扭曲:“那些亲戚背后笑话我不是亲生的,是你们抱错的,你们都对我说这是玩笑话不要放在心上,可你们有谁知道我害怕!”
“每次在医院抽血我都害怕,怕你们悄悄去做亲子鉴定,每次做噩梦,都梦到我是假的,你们找回了真的,立马就丢了我!”
杨多乐抬手指向陶溪,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说:“现在真正的杨多乐回来了,你们如愿了,再也不用对我失望了,不是很好吗?”
两位老人看着眼睛通红流泪的杨多乐,神情震恸,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杨争鸣皱着眉一言不发。
叶玉荣终究还是心疼,拿着纸巾要走上前给杨多乐擦眼泪,却突然听见一直没说话的陶溪说道:
“你将所有过错都推给别人,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好像全天下都对不起你,是想让他们对你愧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