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屋后,鲁泰把胡氏打了一顿。这事是她没处理好,少爷玩丫头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她气急攻心,居然跟到了鲁庚午的屋子里,完全失了主母的体面。可胡氏恨啊,恨得想立刻杀了杜鹃。她上次那么想杀一个人还是叶福儿。想到这,她怨恨地瞪了眼睡在旁边的鲁泰。
天亮了。胡氏彻夜未眠。她一整晚都在想鲁庚午怎么会去找杜鹃,难道是因为她老了?可她也只有三十三!屋里静悄悄的,鲁泰一早就去田里了,这十几年来都是如此。
胡氏呆呆地望了会空荡荡的屋子,把那面镜子翻过来,仔细端详着自己的脸。她十几岁时是什么样子?那时她也算是个美人,说媒的人踏破了门槛,她爹娘挑来拣去,把她许给了最有钱的鲁泰。
虽然他跟她爹一个年纪,可男人大差不差,只要有钱能干就行。起初几年也是好的,可谁知胡氏怨恨地瞪着镜子,几条深深的皱纹嵌在她的额头里,丑极了。杜鹃脸上可没这些皱纹,她才十八,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
叶福儿嫁进来时也才十八。跟她嫁进来时一个年纪。
胡氏暗骂晦气,心想叶福儿都死了,怎么还想起她来。可她手止不住发抖,叶福儿十八,杜鹃十八,只有她老了。鲁泰厌倦了她,现在鲁庚午也厌倦了她。
胡氏望着镜子,忽然一阵阴风吹过,窗户“啪”
地关上了。胡氏吓了一跳,镜子便掉在桌上。她捡镜子时,突然在里面看到了一张娇艳的脸。
叶福儿!
胡氏尖叫一声,慌忙挥掉镜子。她慌忙冲出门,大叫道:“鬼啊!有鬼啊!”
“什么鬼?”
鲁泰循声而来,胡氏忙指着镜子,结结巴巴道:“叶、叶福儿!她跑到地上来了!”
鲁泰脸色一变,他小心翼翼上前,隔老远朝那镜子看了一眼,可什么也没看见。胡氏说:“真有鬼,我刚刚看见了,她就在里面”
鲁泰又上前两步,镜子里什么都没有。他厉声道:“我看你是失心疯了,她是水鬼,怎么可能上岸!”
“不是,我真的看见了”
“少在这胡说八道!这三年家里都没事,今天就有事了?”
鲁泰瞪着胡氏,厉呵道,“大惊小怪!”
他拂袖而去。胡氏呆在屋里,又惊又怕,忙让人把所有镜子撤了。晚上,鲁泰说去别院歇,胡氏也要去,鲁泰瞪眼道:“去什么去!都是你闹得人心惶惶,你就在这睡,看看究竟有没有鬼!”
胡氏只得留下。她听风声也像鬼,树响也像鬼,一整晚没敢合眼。就这么好几天过去了,胡氏实在熬不住睡着了。这一睡,她就梦见了泡在水里的叶福儿,那丫头手长长的,头发也长长的,一层一层缠着她。胡氏拼命喊救命,用力睁开眼,却发现床顶上趴着个青皮小孩!
“啊啊啊啊!”
胡氏尖叫一声,撒腿就跑。那小孩紧追不舍,胡氏慌忙冲进一扇门,却看见叶福儿站在屋里!
她尖叫一声,夺门而逃,只看见隔壁院里有光亮,她冲进那院子,扑到里面的人身上,哭叫道:“鬼啊!庚午,有鬼啊!”
鲁庚午一动不动,屋子里静悄悄的,好一会,胡氏发现有些不太对劲,她抬头一看,越过鲁庚午的肩膀,看到了坐在屋子里,脸色铁青的鲁泰。
鲁庚午一把将胡氏从自己身上撕下来,把人往鲁泰身边送。他心中大骂,这死女人早不发疯晚不发疯,偏偏在他请爹喝酒这天发疯,还跑到了他屋子里来!他本是特意弄了两坛好酒,想跟爹缓和缓和关系,这下好,全叫这女人毁了!
胡氏也清醒了,当下惴惴不安地望着鲁泰,哭道:“老爷,有个小孩追我,我在她屋里看见她了”
鲁泰说:“隔壁屋子是锁着的,你怎么进得去?”
胡氏一愣:“锁着的?没锁呀?我刚刚就进去了”
几人到隔壁院子一看,一把黄铜大锁挂在门上。胡氏不敢置信地说:“刚刚明明没锁的!”
“够了!”
鲁泰厉声道,“我看你是老了脑子不清醒了!庚午,把你娘送回去!”
他自己心里又害怕,又烦躁,干脆把火气全撒在胡氏身上。可回别院后,鲁泰却觉得不对。以胡氏的脾性,不会无缘无故发疯。可叶福儿要真进了这屋子,怎么会来找胡氏?
鲁泰心里毛毛的,看着黑乎乎的屋子,心里总不踏实。鲁泰想了想,抬脚向胡氏的屋子走去。远远地,他看到一抹橙黄的亮光透出窗棂。鲁泰心中稍宽,走近时,却听到了女人断断续续的哭声。
“我真的看见鬼了,庚午,叶福儿真的来了”
庚午?他还没走?鲁泰突然想起胡氏之前扑到鲁庚午怀里的场景,再听胡氏的声调语气,似乎有些奇怪。他放轻脚步,悄悄来到窗边,踮起脚瞄向窗内。只见胡氏垂泪哭泣,鲁庚午在一旁不停踱步。胡氏哭着哭着,忽然一把拉住鲁庚午:“庚午,我们该怎么办啊?”
鲁庚午看了她一眼,摸了一下胡氏的脸。
这举动太过了。鲁泰瞪着他们,双手发抖,待两人抱在一起,他再也忍不住,怒吼道:“鲁庚午!”
二人吓了一跳,一看见他就白了脸。鲁庚午慌忙道:“爹,我”
“别叫我爹!”
鲁泰睚眦欲裂,一把浓密的胡子抖动着,“你,你!我要杀了你!”
他说着,推门而入,鲁庚午赶紧翻窗逃跑,胡氏忙上前道:“老爷,你误会了——”
“给我滚开!”
鲁泰一把推开胡氏,抓住鲁庚午,举起拳头就打,鲁庚午疼得哇哇直叫。眼看鲁泰没有收手的打算,他眼中凶光一闪,猛地推开鲁泰:“爹,你够了!你还真要把我打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