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缓缓并回过身走向他,并在少年郎身前重新蹲下身子。
她看着少年郎右臂的伤口流出的红血越来越多,可那小块的绢布也被她扔在雪地里。于是,她撕下自己素白的袖口,重新帮他包扎破开更大的伤口。
不一会儿她抬起头来,说:“好了,你的伤口我包扎好了,呀!”
这时候
,旁边的黑熊低吼了一声,用前爪扒拉着埋着雪的泥地,落叶被搅成碎片,被它挖出一个坑来;黑熊又向前爬近少年郎,少女以为它要攻击他便赶紧起身挡在少年郎身前,她张开双手成一字大声地说:“他不会再欺负你了,你不许欺负他!”
却见黑熊低下头咬起被少年郎丢下的箭筒转过身丢进和着泥半黑半白的凹坑中,划着雪与碎叶将其覆盖。
少年郎牵起她的手,笑着说:“它不讨厌我了,它不讨厌我了……”
“咻咻咻——”
一阵箭雨突如其来,七八枝翎箭从马蹄声处射来,全部命中还在埋坑的黑熊身上。
“咕——”
黑熊惨痛的哀嚎,鲜红的血液从箭入毛发处渗透而出,很快穿过茂密的黑毛深林滴落在雪白的土地上,它仰起身子,用两只熊掌怒拍自己的胸膛,血红的眼睛充满了仇恨,看着少女,看着少年郎,看着飘下的漫天大雪。
“轰——”
洁白的绢布被黑熊重重的压在身下,泥里,雪中。
落地时的一声巨响,携带着一群人的呼喊,少年郎的眼神闪现迷茫,他仿佛意识到,这一切是在预兆着什么,他听到少女的哭声,也听到那些人不断地呼喊的声音。
“都不许动!”
他大喊着,他感觉到温暖的青葱小手从他手里滑落,一道箭影便在人群中射出,在忽来的风里,射中他才不过十岁的身躯。
画面忽闪忽闪,竟迅速变化。
桌
案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八仙果、串栗子、玉扇糕等许多吃食,而旁边有二人,一个站着一个跪着。
少年郎看着面前身下朝他跪着的少女有些发愣,他想走向前将少女扶起,可少女的眼里已有了泪光,水花在她眼底打转。
她的身体颤抖着,彷佛在做艰难的决定。
终于片刻之后,少女的右手抓在自己左胸口的衣结,一把扯下,露出裸露雪白的左臂,宛如未有人踩过的雪层里边最干净最纯粹最完美的雪。她的泪水忍不住地流出,可她还想继续脱,却被少年郎一把抓回脱下的衣物,将两手搭在她的柔肩上。
少年郎凝视着那左右摇摆的紫水晶吊坠下两只比琉璃翡翠还要透亮水润的双眸。
“你是我的朋友。”
少年郎抬起一只右手帮她拭去眼角的泪水,说道:“你说你想回牧梁,我便会答应你的,你为何要这样呢?”
少年郎用尽地一把推开她,却使得自身仰摔在地面。且不知是否因牵引到了伤痕,红血正从胸膛前的纱布间扩散开来。
他躺着指了指桌前琳琅满目的吃食。
“这些都是你爱吃的,我准备了好几个时辰呢。”
少年郎捂着伤口惨然一笑,他对着姑娘说道:“我一定会让你回到牧梁,一定。”
小姑娘看着他面色苍白的脸,竟一时没有起身。
少年郎冷冷喝道:“滚!”
。
少女在画面里消失不见。
而原处,少年郎放下手来,红血已经溢
满了胸膛前的纱布,甚至渗到白衣上。他扯下白衣,露出“千疮百孔”
的上身。
除了被纱布包裹着的地方,旧伤的痕路绝不少于三十处。
那旁的桌案上仍整整齐齐地摆着八仙果、串栗子、玉扇糕……
如墨的夜里,绚丽的色彩像花朵一般绽放,在夜幕里闪现一点又一点的夺目光芒。少年郎站在北玄门的城墙上,城下的人好似都在烟火里欢笑,他能瞧见,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是满满的光。
北玄门的城墙内众多的红灯笼高高挂起,比北玄门外头的红灯笼更奢华几倍有余,可少年郎却瞧见城里头的人们尽皆低着头,似乎是在默默的泣泪,而城外头的人们都在欢歌笑语。
一边是庆贺佳节的喧嚣,一边是几近苍凉的沉默。
少年郎眺望着远处的欢腾,身侧站着一位比少年郎要高出不少的女子,女子则在闪光中为他披上一件如雪般银白的狐毛裘衣。
城墙的墙围上还积着雪,少年郎抓了一把,捏紧,咬了一口,冰冷的感觉从口腔里散发,他咬着,用尽力气的咬着雪,雪却一下便化了。
少年郎居高临下能看到,一辆马车悄悄地从北玄门的缝里钻出,像是从牢笼里突然释放,马嘶鸣一声,朝前方奔腾。
他还看到,有一个小脑袋儿从马车的窗口探出,往城墙上看过来,少年郎想挥手说再见,但终究没有举起来。
少年郎背过身,默默说道:“去吧去
吧,再也不要回来了。”
天边一瞬的烟火万般夺目,但也只有一瞬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