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郎中神情平和,并没有什么大惊小怪。
侯君集伤在没法见人的地方,难免心情阴郁,又按着宋郎中的吩咐趴成更为耻辱的姿势,明洛只管打下手,递东西,脑袋是一点不敢抬。
呲—
一声显而易见的抽气声。
侯君集是又痛又恼,百般情绪在此刻集结在心,若非看这老丈上了年岁,必是直接抬脚踹过去。
“几日能好?”
他做了个深呼吸。宋郎中神色犹疑,说了个宽泛的时日。
侯君集简直要暴起,豁然回头道:“别支支吾吾地和我打马虎眼,利落点。”
“将军若要彻底养好,必是某说的这个日子,此处不比四肢,正是人体关键部位。万一落下毛病,连骑马都是有影响的。”
宋郎中实话实说,句句捅在侯君集最是在乎的关键点上。什么叫彻底养好……
眼下是行军打仗,谁人能躺在营帐中安生养伤的……秦王昨日都负了箭伤,他一个某某将军,还能比龙子皇孙更金贵不成。
一声闷响。
明洛眼睁睁地看着阿耶被踹翻了身子,无力地倒在地上。
她提心吊胆地扶起了宋郎中,顾忌着自己的女子身份,半点不敢仰视去看这位侯将军,只小声关心了下阿耶。
“无妨的。没踢到筋骨处。”
宋郎中轻轻一叹。
“傻愣着干什么,你继续过来上药!”
侯君集没半分好气。
明洛一口气憋在心头,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低眉敛目上前,取过浸在药水的棉签,静下心来干活。
好在伤处没有在最尴尬的地方,侯君集也不至于大方到任人参观。
必要的布料还是在的。
尽管口罩容易产生窒闷的感觉,但多数时候明洛都很感谢它的存在,既遮挡了她的五官,又掩盖了她的神情,还能让别人看不真切自己。
侯君集半边身子侧着,基本背对着明洛,况且以他的性子,也懒得往一个脏兮兮的医师上留心,只对明洛的手法颇为满意,羽毛般轻柔,伤处几乎感觉不到力道,这就使得他受伤的心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抚慰。
帐内陷入莫名的静谧。
“看赏。”
侯君集敛衣起身时,随口吩咐一边侍立的亲兵。
这就是做医师的第二个好处了。
当手头宽裕的军官或将军对你的医术表示满意时,大概率除了口头表扬外,会有物质方面的馈赠。
明洛尽管对侯君集踹的那一脚分外不满,但这可不是讲自尊心和人人平等的时候,生存还是当前第一要务。
“谢将军赏。”
她低低地垂首道谢,领赏。
故作低哑的嗓音听起来并不舒坦,侯君集只拧了拧眉,便挥手让他们退下,顺便道:“明儿汝来此上药便可。”
明洛心下咯噔一声,面上分毫不显。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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