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洛一早便留心到那把院子堆得满满当当的箱笼,料到是秦家的谢礼,眼下听妇人直言不讳,雀跃之余竭力保持着大家风范,装作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您客气了,竟以这般厚礼于我和阿耶。”
秦良插嘴道:“什么厚礼,宋娘子且看,那三个大小一致的凤尾木箱子,是我亲手挑的。”
明洛内心吐槽,亲手这词太多余了,没见你娘不高兴么……
人就是拼着屈尊降贵,也要把所谓的恩义包揽到自己身上,又是拜谢又是奉礼的,使尽浑身解数要和宋家划清界限,桥归桥路归路。
“男女授受不亲。不知夫人可有过目?若是没有的话,还恕我不接受。”
明洛完全是义正言辞,她家不过平民百姓,除非血海深仇,她是真不想和任何权贵结仇,或是落下什么疙瘩。
这妇人一看就是个有成算的,这么多年明显不是白活,手腕心机样样不缺。万一真哄得人儿子非自己不娶,她的日子怕也要到头了。
趁着秦良还没情深义重到那一步,明洛得帮着快刀斩乱麻。
妇人顿时神清气爽起来,看向明洛的眼神越发温柔慈祥,微有得意地睨了面白发白的儿子一眼,连声道:“我秦家岂会是那等不知礼的人家,东西都是经我手的,娘子莫要担忧。”
“如此便好,恭敬不如从命,我便代阿耶收下了。”
之后的对话皆是你来我往的场面话,明洛几乎看着秦良被妇人硬拖着离开了,阿泉则在胡阿婆的呼唤下开始搬动堆在院子中的十数礼物。
“那郎君是军中和你相识的?”
胡阿婆猜到来龙去脉,忍不住问。
明洛言辞简练:“他身负重伤,前前后后在伤病大营躺了近一月。”
青春年少,日久生情。
是很顺理成章的事儿。
只是生情的不是她而已。
“看着还挺有礼貌,一进门便朝我作揖,笑容满面的。”
胡阿婆稍有可惜地叹了句。
明洛抿嘴笑:“阿娘蛮中意的哦。”
从来丈母娘看女婿,都是怎么看怎么满意的,尤其秦良这种有礼有节、外貌端正的年青郎君,随便用点心思,捣鼓出一派人模狗样的姿态,分分钟博人好感。
“是咱们家门第太低,人一看就是正儿八经出身的……”
胡阿婆倒是真拿明洛当亲闺女看,半点没有这孩子其实不算他家的意识。
明洛也最感激他俩的这一点,良善温和,没有过多算计和心思。
“阿娘,一般这种性情好的少年郎,背后都有个吃穿不愁、为他们打理好一切的家庭。”
用现代的话说,就是没挨过社会的毒打,“用长庄稼的话说,就是从小到大,风调雨顺。”
“尤其那夫人,看着就很能干,肯定把她儿子的人生安排得面面俱到,十有八九早暗暗定了合适的结亲人选。”
胡阿婆一面叹于自家的低微落魄,一面叹于阿洛的世事洞察,平淡如水。
“阿娘,我是真不太想嫁人。你看那妇人,趾高气扬地不行,做她儿媳妇,肯定遭罪。”
明洛趁机给胡阿婆洗脑。
胡阿婆佯装着生气,板着脸:“什么嫁不嫁人,这话不许浑说。”
“阿娘你看,嫁了人后公婆哪有你和阿耶那么好说话,对我这么好,肯定时不时给我下马威,给我脸色看,每天还有干不完的活,我哪里吃得消。”
明洛一面拉着胡阿婆,一面往阿泉搬进的库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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