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岁的小孩子,一个人过活,需要独自面对孤独、恐惧、饥饿、寒冷
雪儿喃喃:“醒来后,她到处走到处看,找不到一个人,她想要推门出去,发现所有的门都被从外面锁住了,她被困在这里,没有吃的喝的,如果不是你,她恐怕活不了几日。”
“我从未想到小雪儿能这么能干,我找到你的时候,你正在厨房里烧火做饭,自己劈柴,打水,洗菜”
“适哥哥,我恨不得马上就能长大,只有长大长高,才能离开这里,自己养活自己,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这竟然成为她这一世的人生目标,不问意义,只需活得命长!
“自己养活自己?”
少年哑然失笑。
在这里,女孩们的心愿都是嫁个如意好郎君,想要养活自己只能被当成个玩笑。
雪儿立刻意识到不能表现出太多的不同,言多必失,她双手搂住适哥哥的脖颈,像只小奶猫似的,极尽所能地撒娇似卖萌。
“适哥哥,我好想好想有个家。”
不知不觉,她忽然抬起头来,吐出了这么一句,连眼睛都涩痛起来。
适哥哥垂目望着她,目中带着沉思之色,忽又抬起头,凝望着满天钻石般闪耀的星子,片刻后,他抬起她的脸庞,定定注视着那双灿若明珠的眸子,郑重道:“雪儿,以后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离开被废弃的家园时,少年披着连帽黑斗篷的身影,在月光下看来,变得十分臃肿古怪。
李适背着小雪儿,臂膀上挂着个鼓鼓囊囊的棉布包袱,里面装了雪儿的衣物,还有种种精致小巧的物件,均承载着雪儿关于家的怀念。
走到巷子尽头时,李适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去,让裹在斗篷里的雪儿可以再看一眼,也许是最后一眼。
月色凄清,晦暗的屋檐下,悬挂歪歪斜斜、摇摇欲坠的门匾,斑驳的“谢”
字上好似覆了一片清霜,透出无尽的萧索寂寥之意。
“适哥哥,原来我姓谢。”
“对,谢若莘是你的过去,”
李适猛地吸了口气,道:“记住——自此以后,你就是李若雪。”
莘,多貌也。
雪儿定定凝望着空寂寥落的门庭,轻声念着“谢若莘”
三个字,泪水忽然模糊了眼。
或许在为从未谋面的家人忧心,抑或者在为自己未知的命运而忐忑,李适再次迈开大步,雪儿伏到他的后背上,强忍着没有哭出声来,瘦小的后背一下下地起伏着,然后,泪水禁不住大滴大滴地滚落。
李适没有说话,他的步伐并未因为背着雪儿、抑或者滴落颈间雪儿滚烫的泪水而有所迟缓。
相反,他抬头看看夜色,目光越过鳞次栉比的屋顶,投向矗立天地间高大巍然的皇城,就在这一瞬,他的目中忽然覆上了一片阴影,就好像那片城投下憧憧的影,然后他立刻加快了步履。
当他背着小雪儿,穿过重重街坊,最后雪儿在啜泣中沉沉睡去时,猛地停下脚步。
“雪儿,”
他轻唤了声,见没反应,随即偏过脸去,用下颌蹭了蹭她的额。
“适哥哥,”
雪儿惊醒了,刚才她睡得很沉,从踏入这一时空的那刻起,她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安心睡上一睡了。
当她抬起头时,立刻怔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喜还是该忧,或许她应该学会淡然面对命运的所有安排。
“朱门酒肉臭”
说的就是这种人家了。
汉白玉阶拾级而上,数盏璀璨宫灯烘托下的朱红大门,虽近在咫尺,却如同天悬地隔般遥远。
仰望着门前两尊威风凛凛的石狮子,怔忪间,就听适哥哥忽然道:“雪儿,记住,进府以后,你要记住一定要称我为公子。”
“公子……”
雪儿不习惯地改口。
“对,这样才显得尊重。”
他大步钻进宅院侧面的窄巷,很快就到了侧门。
门房里亮着灯,里面传出宫里太监聚在一起喝酒、谈天说地的笑声。
没人注意到那个臃肿而又古怪的黑影,似沿着墙根,只一闪便自侧门钻进了府。
在这个不知由多少重院落组成,远比谢府大不知多少倍的宅邸里穿梭了好一会儿,对此时此刻府中哪里少人走动深谙于心的李适,已来到府中西北角一个颇为偏僻的院子外面。
他再次停住脚步,将雪儿放在地上,弯下腰,低着头在院门口紫藤花树下鼓捣几下子,再次起身时,突然伸出手来,揉了揉雪儿的小脑袋,本梳得齐整的垂髫登时散乱,还沾了些许枯草残叶,随即他又对着雪儿白皙如玉的脸蛋抹了抹,如此细心装扮了一番,他蹲下身子,对雪儿严肃交代道:“进去以后,一切都听我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