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介绍完整个故事后,面对或惊讶或质疑或轻蔑种种,雪儿丝毫不予理会。
低下头去,专心致志地继续为正在准备故事书配上插画。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完全没有发现,太阳已经偏西,窄巷中的人群如潮汐般退去,路边叫卖的小贩也已收拾回家。
夕阳斜下,书坊门外的大樟树在青石路面上投下狭长的影,暮色渐渐降临。
在蝉声偶尔鸣响的宁静中,身后传来一声轻叹,“可惜了。”
转头望去,雪儿蓦然发现适哥哥与一位蓄着山羊胡须的老者正立在她身后。
今日本想独自来试试水,适哥哥肯定去过至善堂,竟然已经寻过来了。
在外人面前,雪儿装作跟他不熟,满脸客气礼貌的笑。
老者上前,俯身问道:“这些画都是你画的?”
雪儿拿画笔的手一摊,秃子头上的虱子——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这本画稿上的故事也是你自己写的?”
她借鉴了人类三千年文明,不过在这一时空,她的确算是作者,遂点头道:“老师,请问,何谓可惜?”
老爷子捋着山羊胡须微笑着缓缓道:“你的故事很奇怪但挺有意思,你的画构造新颖,画面简洁,如同一盏清茶,色清雅,味悠长,每一幅都值得慢慢欣赏。”
她终于明白适哥哥陪同的老爷子是什么人了。
只是心下奇怪,自己望穿秋水等了大半天,愣是没叫到,难道投个稿都要靠适哥哥?
被老酸儒一顿夸,雪儿一脸羞赧,心花怒放。
闷闷画了大半天,还被那些书呆子指手画脚,就是死火山憋得久了,也会爆。
怔忪间,却见老酸儒摇了摇头:“可这样的画书若刊印出版,光为这些精美的小画制版,就要花费许多人工,如此,整本书册刻印花费是其他书册的数倍,恐怕要卖到一两银子才能回本,而这样的书,也只有小孩才看,小孩子看的书么,你也知道的,《三字经》人手一册,三文。”
雪儿心想便宜没好货,在大唐,不,即便走遍天下,她的小画书也是独一份,耸耸肩道:“老师,我想过,《三字经》之所以便宜,就是因为人手一本,制版费用都摊薄了,我这本制版要求虽高,花费更大,但如果也跟《三字经》一样畅销,成本自然降下来了,自古物以稀为贵,我琢磨着卖一两银子算便宜了,到时候,书坊肯定大赚!”
头回碰到这么大言不惭的,还是个小不点。
老酸儒瞪眼:“你可知当朝一品大员一年的俸禄多少?”
“老师,您别想唬我。地球人都知道,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如果这些当官的靠俸禄,早就饿死了。”
“什么是地球?”
“嗯,就是我们脚下的土地。”
老酸儒低下头,疑惑地打量着脚下的“地球”
,随即蹦老高又跺了两脚,“天圆若张盖,地方若棋局——天圆地方,何来地——球?”
“谁说天圆地方?如何证明?”
“这?”
老酸儒拧眉,古书上这么说的,就像太阳每日从东边升起,天经地义,从小到大,枉活五十,这个问题他竟然从未思考过、怀疑过。
可他是老师,满腹经史典籍的老师,势必不能在小不点面前丢了脸面。
老酸儒站直,拂袖反问:“你又如何证明我们脚下踩的是球?”
雪儿抬头手指西边天际:“要证明么很简单,若地方若棋局,走到天边就会掉下去,历朝历代,可曾有人走到天边?”
老酸儒反驳:“虽然没人曾到过天边,只能说明棋局巨大不可量,并不能说明就是球。”
“地球是圆的,人永远都走不到天边,我敢跟你打赌——你若一直往西走,终有一天,就能回到我脚下的这个点。”
实际上,在那个靠腿的年代,一直往西走,只会走断腿渴死累死饿死被野兽咬死,想要回到原点,同样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所以雪儿故意说——你。
老酸儒哈哈一笑,“说球的是你,应该由你自证。”
“我证明当然没问题,“雪儿很久没那么自信了,小胳膊挥舞着,特别嚣张,“如果我明天就回到这,然后告诉你,我已经绕地球一圈,你相信吗?”
老酸儒摇头表示不信。
雪儿双手一摊,“那你能证明我没有绕地球一圈吗?如何证明?”
老爷子被她耍无赖的理论怼的胸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