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过后,送别了前来道贺的寨主何昆等人,杜中宵与韩月娘一起坐在房前,就着月光说些闲话。
讲过了这些日子的一些杂事,韩月娘看着天上的月亮,有些憧憬地道:“就似这般,我们天天待在一起,闲来说些话,该有多好。可自从你一心要考进士,便就聚少离多。等到做了官,想着以后总该会好起来了吧,却不想还是一样。这些日子,我在州城里面,跟其他官员的家眷们聊起来,才知道做官也不容易。现在州里的幕职曹官,多是不但四处奔波,还要守选。现在州里的司法参军,为官十二年,可真正踏踏实实做官的日子,却只有五六年。你猜,其他数年他在做什么?”
杜中宵随口道:“莫不是家里有长辈过世,在家守孝?”
韩月娘摇了摇头:“才不是呢。这人大半的年月,不是在离任赴任的路上,就是到京城守选。你说这种日子多么难熬?唉呀,到时你也这个样子,我们该怎么办?”
杜中宵笑道:“又有什么,我守选也带着你便了。反正家里酒楼三州卖酒,又不会少了衣食。”
韩月娘不说话,托着腮看着天空。过了好一会,才道:“你可不知道,自从你去了京城,人人都知道将来我们是要成亲的,不知多少人羡慕。等到你中了进士,我每次走到外面,都有人远远议论,这是将来的进士娘子,不知道哪一世修来的福气。我自己啊,也是开心得不得了。可等我们成了亲,到了这个地方来做官,却觉得也并不比在家里日子好多少。有时候我就在想,若是你不做官,日子又哪里差了?”
两人新婚燕尔,杜中宵一个人到了永城县,剩韩月娘一个人在州里,举目无亲,让她心幽怨。其实杜中宵到亳州不官,离家不远,又在中原,不知多少同年羡慕。若在官宦人家,该心中庆幸才是。不过韩月娘出身小经纪人家,对官员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倒是多了许多埋怨。
杜中宵又能说什么?因为自己京城偶然结识了韩亿,才赚了这么个大便宜。现在想起来,如果自己被派到边远州县,让韩月娘从一开始吃些苦头,不知道会不会好一点。
做官待选是个大问题,再加上这个年代交通不便,任期又短,很多官员算一算时间,真正做官的时间反而不如浪费在路上和京城赋闲的时间长。这个时候虽然还没到官多阙少的程度,但谁都有私心,不想去边远州军受苦,很多时候宁可在京城多等一等,换个近便些的地方,浪费的时间就更多了。
看韩月娘的样子有些幽怨,杜中宵心中一动,对她道:“你从州城到这里,路上奔波不易,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乘此月明之夜,放个烟火给你看好不好?”
韩月娘展颜一笑:“我听说京城里每到上元之夜,烟花甚是好看。怎么,这里穷乡僻壤也有么?”
“那是自然。这里偏僻小县,钱粮寡少,我还指望着做烟花赚些,好开垦荒田呢。”
杜中宵说完,唤过柴信来,让他跟几个随从拣这些日子制的烟花挑几个来放。杜中宵到底多了一千年的见识,制出来的烟花爆竹比这个年代已有产品好多了。
第19章应募者
“哇,好漂亮!”
汴河岸边,一个小孩儿看着不远处巡检寨里的烟花,拍着手大叫。
他的父母坐在一边,看着天上的烟花,一起出神。
等到烟花从明亮的夜空渐渐熄灭,中年人叹了口气:“前几年有时在京城,也曾见过烟花。只是那里的烟花虽然热闹,却没有今晚的漂亮。”
他身边的妇人只是温柔地笑,没有说话。
这一家原是泗州人,前些年因汴河上招募船夫,从此在便就在河上飘泊。看看就要进入冬天,依往年惯例,就要进入放冬的时候了。几个月的时间,只靠在京城打零工维生,对这些船上人家甚是难熬。特别是今年夏天孩子的母亲生了一场病,积蓄消耗一空,冬天就更加难过了。在船上听人说永城县这里垦田招人,家主史强下定决心,早早便就来到这里,准备应募。
一家人就在汴河岸边,看着巡检寨的烟花,静等天亮。
第二日一早,问了路途,史强带着一家人来到巡检寨旁的码头,远远就看见茶铺旁招人的榜文。
在茶铺讨了热茶喝了,一家人慢慢等候。不多时,就见两个公人打着呵欠,到了茶铺,取了存在这里的桌子搬到外面,铺开纸笔,坐在榜文下面。
史强急忙站起身,到了公人面前拱手:“小民史强,敢问哥哥这里招人么?”
公人抬头看看史强,指着身后的榜文道:“这里写得清楚,莫不是不识字。——州里揭榜,要在这一带开垦荒田。只要身家清白,均可应募,官给粮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