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一阵绝望,难道她要眼睁睁看着这个布列塔尼女人夺走她和她儿子的一切吗,难道就没有人能够压制她吗,她突兀地想起了摄政会议中的另一个名字,她立刻如找到救命稻草一般拿起笔,她要给波旁公爵夫人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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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知路易十二世将她列入摄政名单后,博热的安妮起初意外,但很快明白了他的用意。
布列塔尼的安妮历经多次流产死产,已经几乎不可能再生下一个健康的儿子,但她毕竟曾经成功生下过一个女儿,易地而处,如果这件事发生在查理去世后,她也不会轻易舍弃这个能让自己的后代成为国王的可能,因此在遗嘱中将萨伏伊的露易丝排除出摄政名单是有必要的,但同样,路易十二世也不能让布列塔尼的安妮大权独揽,如果她生下一个女儿或者没有生下孩子,她势必会和萨伏伊的露易丝陷入争斗,这样的争执对现在的法兰西而言是致命的。
她很清楚布列塔尼的安妮不是一个安分的女人,得到法兰西王后的尊荣后也不愿像纳瓦拉的让娜一世一样甘于做一个服从丈夫的贤妻,因此虽然退隐已久,在安排好波旁公国的事务后她仍然前往巴黎。“好久不见,亲爱的女士。”
布列塔尼的安妮亲自来到巴黎城门迎接她,博热的安妮扫了她一眼,不冷不热道,“恕我直言,您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好好休息保证你孩子的健康,而不是花费时间在其他事情上。”
“可这是法兰西王后的职责,我不能背弃这一点。”
布列塔尼的安妮笑容不改,博热的安妮终于正色:看来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倔强的小女孩,当着整个宫廷和御前重臣的面,布列塔尼的安妮介绍了宫廷布置的变化和她为她安排的住处,博热的安妮还算满意,再看向布列塔尼的安妮时,她的神情已经缓和许多,“能得到王后如此细心的款待,我真是受宠若惊,不知我可否能有与王后单独交谈的荣幸?”
“这真是再荣幸不过了。”
布列塔尼的安妮微笑道。
她们屏退众人,在房间里交谈,看着布列塔尼的安妮的腹部,博热的安妮问道:“医生有没有告诉您怀孕的状况?你可以生下一个同时继承法兰西和布列塔尼的儿子吗?”
“医生说我很有可能可以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但我已经经历了太多次痛苦和失望了。”
布列塔尼的安妮忧伤道,“比起这个孩子,我更担忧现在的法兰西,我们不能同时与欧洲所有人开战。”
“确实。”
博热的安妮也认同这一点,尽管常年隐居,她对路易十二世这两年的所作所为也有基本的了解,她不太相信路易十二世真的敢谋杀教皇,但不论他是不是真凶,他的继承人也决不能承认,“意大利的利益已经无法保证了,不如趁教皇谴责的机会及时撤出,和南方的利益相比,英格兰和尼德兰才是迫切的威胁,和斐迪南二世议和,放弃纳瓦拉的利益全力对付英格兰和尼德兰,比起国土之外的利益,更重要的是保证本土的安定。”
“可我想的正好相反。”
布列塔尼的安妮说,“我的计划,是承认谋杀尤里乌斯二世的行为求得尤金五世的宽恕,以保证法兰西在意大利的大部分利益,而大部分军队都被先王带去了纳瓦拉,与其再大费周章调动,不如维持先王的计划全力捍卫纳瓦拉。”
“你------”
博热的安妮骇然,诚然,布列塔尼的安妮的计划也能够带来和平帮助法兰西度过眼前的危险局面,但代价却是让法兰西国王蒙上谋杀犯的恶名和更持续的隐患,如果选择和英格兰与尼德兰议和,谁能保证他们在漫长的幼主在位时期不会进一步侵吞领土?看着布列塔尼的安妮的安静,她忽然明白了她的用意:“你根本不是为了法兰西,你是为了布列塔尼!”
“只要能在这个时候带来和平,我就是法兰西的守护者,贵族们已经不想再为了国王的权威继续战争了。”
布列塔尼的安妮仍然镇定道,她看着博热的安妮,那样的目光似曾相识,她早已不再是在她的权威下愤怒而无力的小女孩,现在,她们的权威是颠倒的,“我是法兰西的王后,未来国王的母亲,我当然可以代表法兰西,作为摄政名单中的一员,您也应该留在巴黎,如果有需要向您请教的地方,我也随时可以拜访您。”
“你想软禁我?”
博热的安妮怒极反笑,“我也是摄政名单的一员,你以为整个法兰西都会看着你胡作非为吗?”
“您当然可以求救。”
她平静道,“前提是您能够离开。”
博热的安妮回过头,在窗边看到了摇晃的影子,她们事实上被重重包围,这是保护,也是软禁:“是瑞士的雇佣兵,他们很了解巴黎宫廷的布局,为我提供帮助的也是您的一位熟人呢。”
不等博热的安妮反应过来,她已经说出了那个名字,“我们亲爱的‘小王后’可从没有忘记过她被您从父亲身边夺走又被抛弃的耻辱,不论是出自她家族的利益还是她个人的情绪,她都有充足的理由帮我这个小忙。”
奥地利的玛格丽特,那个她亲自抚养长大的女孩,她曾经寄予厚望后来又抛弃她的女孩,在她离开巴黎时,她能看到她眼中的仇恨,那时候,她对此不以为意,盖因女人的权力总是依赖于与之相依附的男性,而她的父亲和可能的丈夫注定会是法兰西的敌人,她没想到她真的在近二十年后完成了她的报复。
而她面前,那场抢婚和毁约中的另一个被她摆布的女人,她此刻正耀武扬威地看着她,她眼中同样是燃烧着的仇恨:“亲爱的女士,即便路易十二世将您加入了摄政名单,但您不会真心认为现在的您还可以像查理八世在位时那样行使您父亲赋予您的摄政权吧?我有王后的身份,有腹中的孩子,有一整个布列塔尼,而您还有什么,虚无缥缈的名望和早已死去的丈夫吗?如果女人的命运可以自己主宰和选择,那我早已戴上了神圣罗马帝国的后冠,那顶皇冠比法兰西的后冠更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