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太太寿辰正日子,先是在上房上座,接受儿孙叩拜,阖府下人跪在堂外,叩头贺寿。
邵太太大红绫罗裹身,连罗汉榻都铺陈猩红金钱蟒条褥,满脸喜悦看着黑压压一地子孙,几位老姨奶奶、本家亲戚女眷,都来贺喜,奉承邵老太太有福气,儿孙满堂,三个儿子出息,光宗耀祖,众儿孙纷纷献上寿礼。
正值喜庆□□,只见吴淑真牵着素云姨娘的手走出来,上前给邵太太叩头,众人皆停住说话,齐望着她,就听吴淑真笑着开了口,“恭喜老太太,贺喜老太太,儿媳今有一更大的寿礼。”
说着,抿嘴笑,把素云姨娘往前一推,“素云妹妹有身孕了。”
邵太太果然笑得比方才见了什么寿礼都开心,连声道:“好,好,素云可为我邵家立了功,来过来,到我身边来。”
素云瞅瞅,似胆怯不敢,吴淑真笑推她过邵太太身旁,按住她坐在邵太太身边。
邵太太拉住她的手,脸上笑开了花,“素云啊!你是个好样的,肚子争气,你奶奶说对了,这可比什么都让我高兴。”
素云羞涩含笑低头。
邵太太吩咐大奶奶齐氏道;“告诉大厨房,素云姨娘要吃什么,先紧着她,就是我的膳食,也都且靠后,她要什么,不用来回,就是要凤凰蛋,也变着法给她弄去。”
大奶奶齐氏笑着答应,“是老太太。”
又打道:“素云妹妹这回可是府里除了老太太最重要的人儿。”
说吧,瞄了眼吴淑真。
邵太太又朝三儿子媳妇,“你凡事多上心,替我好好照顾素云,若得素云生下男丁,你也算功劳一件。”
“是,母亲。”
吴淑真脸上透着欢喜。
邵太太又对邵英杰道;“你没事多陪陪素云,心情好,生下的孩子健康。”
邵英杰看母亲抬举素云,心底高兴,笑着答应,“是,儿子知道,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二奶奶罗氏只笑不出声,眼光盯着吴淑真,不知琢磨什么。
几位老姨娘都纷纷向邵老太太道喜。
吴淑真的奶娘孟妈妈今也请进来,站在吴淑真身旁,笑着开口道:“老奴看这位姨娘像是多子多福的,这一胎一准是个男的。”
邵太太喜不自胜,笑得眉眼都聚在一块,“要是那样,就太好了。”
柳絮一旁站着,看这主仆一个抬,一个捧,心里琢磨素云姨娘爬得太高,若真摔下来……。
素云姨娘低着头,心里美滋滋的。
少时,宾客到了,邵府亲朋故旧,骑马的、坐轿的,文官武将,是宾客盈门,空前热闹。
有家人报:“吴府亲家老爷夫人驾到。”
吴淑真忙出迎,柳絮和晚秋紧随左右,杨氏带着二姑娘吴婉真、三姑娘吴慧真前来,吴老爷早被邵府三位爷迎入前厅。
吴淑真接杨氏入花厅,花厅来了不少女眷,看见吴淑真搀扶杨氏进来,惊讶,吴淑真小心恭谨,当着杨氏连说话声都低了几分,不禁令人猜疑,继女在后娘手底下,受尽磋磨,如今虽说嫁人了,看见后母,还吓得胆颤心惊。
二姑娘吴婉真看长姊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未免心中有气,长幼有序,当着人不好作,冷脸看眼柳絮讥讽道:“真是不一样了,连大姐的丫鬟都光鲜亮丽,柳絮原来是周大娘的媳妇时,穿得寒酸,到邵府就是跟从前不一样,平步青云,抖起来了,若不说是奴才别人会以为是哪家小姐。”
二姑娘这是指桑骂槐,柳絮淡笑:“二姑娘过奖,任奴婢打扮怎么光鲜,改变不了别人内心的想法。”
二姑娘吴婉真听出柳絮讥讽她不论如何做,汝阳城的高门大户对她母女的看法也不会改变,媒婆替吴府姑娘提亲,几家名门贵胄一听是杨氏之女,考虑都不考虑就婉拒,女随母,万一娶了个心黑手狠的媳妇进门,家宅没有宁日不说,连带影响夫君前程。
吴婉真暗恨,连个奴婢都伶牙俐齿,看她母女笑话,真真可恶,她终究不如她母亲城府,心底恼怒,脸上便带了出来,冷脸,“到了邵府别的没学会,倒学会张狂,大姐,也该好好管教奴婢。”
柳絮不理会她,犯不上跟这种糊涂人费口舌。
吴淑真低柔声劝道;“妹妹,今是老太太喜日子,我劝妹妹少不得忍忍,妹妹的脾气秉性是一点没改,妹妹还未出,母亲当教导妹妹。”
吴淑真声音低,只有杨氏母女听见,杨氏见继女公然教训自己,直气得身子抖颤,当着众女眷,不好作。
吴淑真瞅眼杨氏,“母亲脸色不好,是身体不舒服。”
杨氏恨不得撕了她,缓缓出一口气,“带我去见亲家母。”
邵太太看三儿媳扶着继母进门,略微诧异,日前听说一些不好传闻,三儿媳在娘家时受继母苛待,三儿媳尚且能不计前嫌,真真是心胸宽,有度量之人。
不免对三儿媳高看一眼。
邵太太对杨氏表面客气,态度透着冷淡,杨氏与众女客见面,打个招呼,没人肯接近她,人们投到她身上的目光冷淡,就连平素要好夫人,也避开她,有意疏远。
杨氏自继女出嫁,就没出门应酬,自觉没脸,今振作精神,本想扬眉吐气,还像从前一样,不承想如此尴尬境遇,始料未及。
二姑娘吴婉真也无人问津,杨氏方想到问题严重性,不但高门大户,就是中等人家,看见吴氏母女也退避三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