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李包产快一个月没见王小麦了。十三哥不给请假,星期天也得加班。谁要请假一天扣谁八十块钱,八十块钱在民工眼里也不是小数目了。晚上吃过饭,大铁门一锁,谁都不给出去。
听十三哥说,自从出了民工祸害夜班女工的案子后,龙城的社会治安比以前抓的更紧了。尤其是到了夜里,都有带枪的警察在街道上巡逻,一旦查到没有身份证或行踪可疑的人立马带回去审查一番,甚至拘留。据说还有漂亮女警察穿便衣打扮的花枝招展,故意引色狼上钩呢。民工们问十三哥咋知道的那么详细?十三哥说他在龙城这几年也不是白混的,好歹公安局内部也认识俩人。于是,民工们便宁愿信其有不愿信其无了。
尽管白天累得筋疲力尽,到了晚上,李包产还是很难入睡。好似要遇见什么事儿一样,心里躁得慌。
李包产睡不着,就回想上一次和王小麦见面得情景,自然而然就想到那一天王小麦在他身上的疯劲儿。简直不可相信,疯的都不像她王小麦了。这样一想,身体就有了些反应。他起身跑到外面撒泡尿,又到水龙头下洗把脸,才平静下来回到铺上。他心里开始抱怨,快一个月了,难道你王小麦比我还忙?哪怕是来了让我看一眼,说上几句话也好呀。
李包产睡不着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枕头里九张一百元的新票子硌得他不自在。他得把女人街的那件羊毛衫买回来,准确说是羊绒衫。他有时会纳闷,羊绒衫和羊毛衫有啥区别呢?羊绒不也是从羊身上长出来的吗?就算是粗细不一样,还不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吗?虽然现在天热了,但夏天一过不就能穿了吗。他闭着眼想象着王小麦穿上羊绒衫的高兴劲儿,想着想着,他就做梦了。
李包产在梦里会飞,他梦见自己像只鸟一样在龙城的高楼缝隙中飞翔,正飞地起劲就看见王小麦在一条街道上脚步匆匆的行走。
王小麦穿着红色羊绒衫,格子短裙。手里牵着一个刚会走路的男孩,男孩穿着蓝夹克手里拎着一只玩具熊,跟不上王小麦的步伐踉踉跄跄的险些跌倒。街道两旁的绿化带长满了灰色麦子,耷拉着干瘪的麦穗。街上的男女一律披着灰色长袍,脸上戴了各种狰狞面具,都在追赶王小麦和那个孩子。整个龙城都失去了色彩,连路上的汽车都是灰色的,王小麦和那个男孩就显得更加鲜艳了。那些灰袍子离王小麦越来越近,李包产煽动翅膀慌忙加朝王小麦飞去,眼看他就要飞到王小麦面前了,却“咣当”
一声撞上了‘龙城是我家’的广告牌子上。一下就坠在了街道上,好多灰袍子围上来,其中一个灰袍子取下面具,是王小麦的娘。小麦娘从他身上扯下两根羽毛,他疼的大声呼唤王小麦,嘴里竟吐出一串腥红的鸟语。王小麦回头看看,像陌生人一样转身走了。他心里一急,梦就碎了。
窗外晨光熹微。
李包产坐在铺上癔症了一会,心想无论如何今天得去看看王小麦了。
民工们6续起床,盆盆罐罐碰的“叮叮当当”
,夹杂着南腔北调的聒噪。热烘烘粘稠的汗馊气,五花八门的龌龊味儿在工棚内酵膨胀,好似要把棚子顶飞了。
吃完早饭,大家纷纷奔赴各自的岗位。一天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李包产想找桃儿姐帮忙请半天假。可站到桃儿姐面前,他又支支吾吾地不好意思开口了。
桃儿说:“有屁快放,我忙着呢。”
李包产唯唯诺诺说:“姐,俺想,请半天假,一个月没见王小麦了。”
桃儿姐白了他一眼:“我看你也就这么点出息了。先把我的活干了再说。”
转身去找十三哥了。
桃儿姐在姐夫跟前很有面子,不大功夫就回来了。
她板着脸说:“假是给你请好了,而且不扣一毛钱,但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啥条件都行,我答应。”
李包产笑了。
“你给王小麦买什么好吃的?得分给我一半。”
李包产高兴的直点头。
桃儿又叮嘱:“不要跟王小麦黏黏糊糊的,晚上八点必须回来。龙城举办’豆腐美食节’正查外来人口呢,查到就要办暂住证,不定还得罚款呢。”
“俺知道了,姐。”
李包产等不及的跑了。
桃儿姐冲他背影又喊了一句:“冲个澡,换身干净衣服!”
李包产边跑边笑,桃儿姐真絮叨,她这是关心俺呢。
桃儿笑眯眯地看着他越跑越远,直到李包产跑进工棚里。她忽然就冷了脸,朝大棚下的刘文化杀猪似的骂了一句:“刘文化你熊货就知道吃肉,还不过来刷锅。”
李包产下了中巴车,直奔女人街的‘梦裳’时装店。
他豪爽的用手在收银台拍了一下说:“买衣服,羊绒衫。”
仍是上回那个女孩,依旧笑的春风满面,不过几个月没见单眼皮变成双眼皮了。女孩楞了半天,才明白李包产要买那件早已过季的红色羊绒衫,翻了半天才找到。
等她把羊绒衫拿到李包产面前时,李包产却很精明地还价了:“四百块,不卖俺就走。”
“六百卖给你,夏季打折了。”
“俺最多给五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