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附近,没有人影,甚至连一个守卫、一个侍女都没有。远远地看过去,黑暗里草木飘摇,楼亭台一环叠一环,仿佛鬼影幢幢。
只有那间屋子亮着灯。
越靠近这里,雪白的小狼就越兴奋。
它竖起耳朵,不断地哈着气,用爪子轻轻扑在主人的腿边——它感受到了房子里有活物,还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这不是它平常遇到猎物的那种兴奋感。
顾听霜将手轻轻放在雪狼鼻尖,闭眼凝神感受了一会儿后,突然脸色一变,推动轮椅加快行驶了过去。行到楼梯、门槛之类的阻碍之处,小狼会叼来木板,为他铺在障碍物上,使他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房内。
门被推开了。
屋里的空气格外的冷,如果说院里是入秋之后的寒凉,那屋里却冷得如同三九寒天,已经是非常不正常的冷了。
有人闯入,光芒微弱得快要熄灭的蜡烛忽然重恢复了明亮。
床边倚着一个红衣人——是顾听霜下午在世子府院前看见的那个人。
大红的嫁衣,繁复美丽,珠玉层叠勾连,穷尽九洲,再也找不到这样华丽的嫁衣。
红盖头之下的人看不清神情,像是睡着了。
可是再仔细看,又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身边一向凶狠暴躁的小狼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凶兆,没有像以往那样往前扑,反而后退了几步,浑身毛都炸了起来。
顾听霜察觉情况不对,心中也生出了一种莫名的烦躁不安。
漆黑剑尖直指床边的人,他厉声说:“从我娘的房间里滚出去!”
没有回音,床边的人还是倚在那里,凑近了,似乎连生气都失去了。
顾听霜心中疑云顿生,轮椅几乎抵在床边,伸手推他:“——你怎么了?”
然而,就在这一推见,床上的人软绵绵地倒了下去。也就在这一瞬间,红盖头飘落到一边,露出下面精巧的珠玉纱罩,和一双迷蒙的眼。
宁时亭的指尖轻轻动了动,喉咙里模糊不清地吐出一个字:“魇……”
“什么?”
顾听霜警觉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就在此刻,这房间里异常的冰冷,似乎就像冰雪遇见了暖阳一样,正在缓慢消退。
白狼浑身的硬毛也放软了下去,耳朵耷拉下去,尾巴上翘,重回到了他的身边。
那一刹那,顾听霜好像明白了什么。
恨意和戾气瞬间在他眼中燃烧了起来,他单手就把床上的人揪着领子,提到了自己眼前。
刀锋抵上对方的喉咙,只差几寸,就要陷入那薄薄的、白皙的肌肤。
少年人的声音几近暴怒:“你想说什么?我娘一生连句重话都不曾说过,不会死后化厉鬼缠人!”
他伸手,将面前人碍事的珠玉面纱直接掀了下来。金纱边角勾着银白的长,用来固定,这时候因为他蛮横粗粝的动作,连带着柔软光洁的头也扯断了好些。
他对上一双清透、安静的眼。
是个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