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少时第一次与徐厅长面对面,提出的条件是金钱,他认为世界上唯一可靠的,只有金钱。
“我希望她不会受影响,无论她以后想做什么。”
孟时景更换了他一贯的条件。
徐厅长微微怔住,眯了眯眼,似乎在等他未完的话。
然而沉默划过,孟时景已经提完他的全部要求,他甚至没有为自己要一份保障。要求提得太多,会削弱每一则条件的效力,因此他将这十几年来的功劳、情分,全化作一块丹书铁券,放在林郁斐身上。
同一缕阳光下,林郁斐对孟时景所做的决定一无所知,她等在赵耘婷办公室的会客沙发上。
赵总很忙,刚坐下又被喊走,她拿着手机往外去,示意林郁斐先坐下等待。
等待的场景,林郁斐已经很习惯了。记不清从哪天起,她在农发投的日子,就变成了等待。
等待有人给她新的工作内容,等待同事们与她破冰,等待看到被重新接纳的可能性。
林郁斐决定,让这一次成为她最后一次等待。
桌上摆着三个电茶壶,功能各不相同,林郁斐百无聊赖,盯着玻璃壶上浅褐色茶垢,龟裂出网状的纹路。
门再度被打开了,林郁斐立刻撑直了背,听见赵耘婷一声叹息,坐在总经理的位置上。
“你怎么会想辞职呢?”
她拿着林郁斐的辞职信,签名处的三个字力透纸背,看得清一撇一捺划痕。
林郁斐望向她,而赵耘婷目光落在纸上,没有与她对视。
“我觉得这里不太适合我。”
林郁斐淡声说,“也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赵耘婷抬起头,很轻地笑了笑,“那不算什么麻烦,你只是需要时间,慢慢领悟一些道理。”
“谢谢您,但是……”
林郁斐缓缓站起身,“我觉得我不擅长经营这些东西。”
“是新主管的问题吗?还是原来同事的问题?我可以给你换个组。”
赵耘婷不紧不慢,让林郁斐不得不重新坐下。
林郁斐忽然沉默了,她的心脏发生一次无声的颠簸,才意识到原来赵耘婷一直知道她的窘境,赵耘婷的态度是放任,也许这也是一种惩罚的形式。
耳旁不停地响,赵耘婷已经有点苦口婆心,开始频繁地在讲话间隙喝茶,她想挽留林郁斐的心情并不假,但不是出于珍惜人才。
“抱歉,我已经想好了,我还是决定辞职。”
林郁斐不为所动,在听完大段劝说后,仍然坚定地回绝。
于是赵耘婷又笑了笑,声音依旧很轻,像发丝般粗细的银针,轻轻扎进皮肤。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好高骛远、眼高手低。”
她盖上水杯,神色沉了下来,“这点委屈都受不了,和你父母比,实在差远了。”
林郁斐感受到一阵钝痛,因为对方轻嘲的笑声,剥开面具后真实的面庞,她意识到赵耘婷不足以成为她毕业后的恩师。
办公室大门骤然打开,林郁斐跑出去,太阳照着她的影子,从楼道一路往下。她将颈间挂着的工牌扯下来,蓝色带子缠了几圈,扔进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