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震动让李秀英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她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熟悉又陌生。
这剧烈的震动,正是因为客车刚刚启动传来的震动,解放初期,客车用的是柴油动机,结构落后,运转时车也震动的厉害。
放眼望去是挤满了人的客车,不透钢的铁架子,车里的坐椅也不多,正是老解放客车,李秀英记得后来改革开放,已经有更好的黄海客车了,这种客车慢慢的早就不见了。
而这样的老解放客车,李秀英自然是熟悉的,在她与周兴泉私、奔的那一次,坐的就是这样的客车,那也是她唯一的一次。
可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在与周兴泉私奔的一年后,周兴泉受不了吃苦的日子,抛下她偷偷的回村里了,后来听说回到村里的第二年就娶了供销社的女儿,而她因为与周兴泉私奔,无脸回村里,给人做工的钱也只够解决温饱的,就是最后存下的那点钱,想着与周兴泉好好过日子,也被他当做回家的路费偷偷的拿走了,最后她孤苦无助的死在出租屋里。
可是又怎么会又出现在这里?
这时从人群里挤过一道身影,正是李秀英做梦都恨得牙都能咬碎的周兴泉。
“我买了两个茶叶蛋,你先垫一垫,等到了地方之后,咱们下馆子。”
周兴泉长像斯文,特别是说话的时候他眼睛看着你,你总觉得他是笑眯眯的。
李秀英当初就是喜欢他这笑着看着你的样子,觉得在他的眼里,这世上什么都比不过你重要。
可也正是拥有这样的一双眼睛,才害得她明明是个嫁了人的人妇,却抛弃一切,又背上坏名声与他私奔,结果算得那般凄惨的下场。
“你这是怎么了?”
周兴泉把茶叶蛋举过去半响,见人不说话,这才看过去,这一看吓了他一跳,只见眼前的人正用一双满是恨意的眼睛盯着自己,不过他马上就想到了什么,笑着解释道,“刚刚看你睡的沉,正好车停了有卖茶叶蛋的,我就没有叫你,醒来找不到我生气了?”
李秀英在看到周兴泉的那一刻,指甲就扣到了肉里,手蕊传来的阵痛告诉她这不是梦,还有周兴泉说的这与记忆里一样的话,让她明白这不是梦,似是一切都从头再来了。
她想不清为什么是这样,可是既然是一切都从头再来了,她就要从选择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再走上辈子的老路。
上辈子面对周兴泉的温柔体贴,她是怎么做的?
她记得她温柔又含蓄的只点点头,一切都听周兴泉的安排。
她是只念过小学,连初中都没有上过的人,从来都没有出过村子,而周兴泉是高中毕竟,还是小学老师,又在外面见过世面。
李秀英记得她一向以周兴泉的话马是瞻。
后来在周兴泉抛弃她之后,她很多个夜晚都想过,周兴泉看上她的是不是就是她听话这一点?
“秀英,你这是咋了?”
周兴泉见对方还是恨恨的看着自己,又不说话,这也急了,拿过旁边坐位上放着的包,挨着李秀英坐下来,小声道,“你别担心,咱们到了南方,那里没有人认识咱们,咱们可以重开始生活。”
是了。
就是这样的话。
让她相信与这样体贴的男人在一起,总胜过那个结婚当天就回到部队,甚至心里只有着妹妹的丈夫。
她上辈子生活里路过的两个男人,一个是结婚当年便回部队、结婚一年多也没有回过家的男人。一个就是眼前这个披着人眼的狼的周兴泉。
这两个男人,哪一个对李秀英来说,都是她的劫。
“车上的人多,等咱们到地方再细说。”
周兴泉见四下里已经有异样的目光看过来,便不再多说,抓过李秀英的手,把茶叶蛋塞进去,“趁热吃吧,大冬天的暖暖身子。”
虽然是在客车上,客车却只是一层的铁皮,哪里有暖气,就是人一个挤着一个,也都冻的不时在原地跺跺脚。
手上传来的一丝丝的暖意,把李秀英终于从回忆里拉了回来,她本能的就把刚落在手里的茶叶蛋扔了出去,不过前面挤着人,茶叶蛋打在对方的身上又被弹了回来,周兴泉反应快的忙接住,一边跟对方道歉,然后才回过头来看着李秀英。
“你这是闹什么?刚刚还好好的?这又咋了?”
周兴泉有些失了耐性,不过他还是马上就压下了火气,“是不是我刚下去的时候,出了啥事?”
李秀英却是懒得与他多说,眼见着客车还没有开动,只是被启到了,显然是在等人,也不多说,挤开人群就往外走,周兴泉就张口喊人,可他不喊还好,这一喊只见人走的更快了,周兴泉没有办法,只能拿着身旁的包跟着下了车。
等他下车追出来的时候,李秀英已经走出一百多米,周兴泉小跑的追上,一把拉住人,“秀英,你这是咋了?你到是说句话啊?”
李秀英愤怒的甩开他的手,不过也不急着走了,回过头冷眼看着他,“没咋。”
“没咋你这是干啥?车马车就要开了,快回去。”
周兴泉又过来拉人。
李秀英往旁边错了个身避开了,“周兴泉,我想了想,咋俩这样做不对,反正咱们今天也是第一天出来,现在就坐车回村里,也没有人现。以后就当这事没有生吧。”
就因为平日在村里眼前的这个男人对她关心了些,又总是能注意到她的感受,她就与他私奔了。
如今回头想想,李秀英觉得自己真是傻透了,果然是从农村出来的傻女人,只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却不知道就这样把自己一辈子给毁掉了,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她能怨的也只有她自己。
不管为什么这一切又从头来一次,李秀英知道不是梦,所以她再也不会走老路,更不会再与眼前这个虚伪的男人扯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