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琪在小影奴背上颠得脑袋直晃,还坚持着要和他说话,“我记得罗海说过,这个名字是、是五哥的……呃!”
谢漆嘲笑他:“跑路还说话,肯定咬到舌头。”
高琪眼泪汪汪的,但还不肯罢休:“你是玄漆……那你为什么不去跟着五哥,你为什么要打晕罗海,把我带出去又带回来?你还说我处境会不好,到底怎么回事啊……”
高琪一问,谢漆便感觉到十六个小影奴也竖起耳朵,他先抬头吹哨声指引大宛,十七只鹰继续长啼,他才低头看路,想时机已到,便斟酌言语。
“因为六殿下你的母族,世家当中的宋家,今晚串通狄族人、还有云国人造反了。”
小影奴险些摔个狗吃屎,高琪尖叫一声“不可能”
后,更结实地咬到了嘴巴。
“千真万确。”
谢漆冷了声音,“罗海就是奉你母妃的命令,准备护送你从暗门出宫,到烛梦楼去避风头,不信待会见到他你自己问。如果宋家成事,你就会被他们推上皇位,如果宋家失败,他们会被判处极刑,而你确实年少无能、一无所知,新帝看在你是兄弟的份上不会杀你,但会拿你身边的影奴开刀,罗海他们会做你的替死鬼,受一千刀的剐刑,死得只剩一副骨架。”
高琪嘴巴里淌着血,两眼呆滞。
“宋家已经完了。”
谢漆再给当头一棒,“三皇子高骊支援的军队已经赶到,其他世家也回过神来,六殿下,你的母家已经彻底完了。弑君罪、造反罪、通敌罪、叛国罪,任何一条都是诛九族的下场。你救不了宋家的任何人,你母妃、外祖、舅舅等全部必死无疑,而且会钉在史书上遗臭万年。你唯一能做的只是自救,你如果救不了自己,罗海他们必定会处以极刑,生不如死地惨死。”
高琪的泪水涌出来,骤然爆哭。
谢漆任他哭,穿过西南二街时绕小路去宫城的西南望角楼,现在敌军的全部火力估计都在对准四个宫门,西南角这边偏之又偏,一路上遇不到几个人。
到得望角楼,谢漆取出飞钩索,宫墙高不说,砖滑瓦脆,没法用飞钩索钉住,他们费大劲攀爬的是高且斜的望角楼。
谢漆担心小影奴撑不住,把高琪抓到了自己背上绑好。高琪陷在自己的世界里爆哭得缺氧,倏忽一阵狂风来,谢漆左手一抖抓不稳飞钩索,两个人像荡秋千一般在半空飘,彻底把高琪吓醒了。
“你不妨看看脚下的悬空。”
谢漆单手抓紧飞钩索,“很害怕对不对?怕就对了。你姓高,走的就是这样无形的悬空路,你母妃他们已经踏空掉下去了,现在你还有贱命一条的影奴们保护,等影奴们都没了,你大约会摔得不成人形。”
高琪和他之间只有一段绑紧的绳索,命悬一线的绝境让他止住了眼泪:“玄漆……玄漆……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
谢漆忍不住扯扯嘴角:“殿下把眼泪流干净就谢天谢地了,我的后领和后背已经全湿了。”
上面的小影奴垂下来帮忙,谢漆有些羞赧于自己的失手,鼓足干劲一口气顺着飞钩索攀爬上望角楼,全员跃进楼中梁,再借着楼中柱跃到地面去,幸好罗海和其他十六个小影奴还在原地倒地不起,没有外人闯进这偏僻的一隅。
谢漆把高琪放到地面去,活动了一阵筋骨后,低头看向他:“如果你想活下去,就得和宋家割席。来日你得用刚才爆哭的劲跪在你父皇的棺椁前,大哭特哭,哭到呕血,再呕着血自述宋家的罪行,再以头抢地做自戕状,把忏悔演得遍体鳞伤,他们才能给你一条生路。”
谢漆把一路上斟酌的怎么和宋家割席的想法告诉他,高琪一字一字地听着,不时抹去眼泪,最后沙哑地问他:“玄漆,你为什么帮我们?”
谢漆冷冷道:“我走一步看一步,帮的是我和我的人,你不过是顺手。”
高琪又擦通红的眼睛,一撩衣竟扑通跪在他面前,给他们咚咚地磕头:“我相信你,玄漆,如果……如果我明天、后天活不了,求求你捞一把罗海,宋家大错特错了,可罗海只是奉命保护我,他跟了我四年,他没有造反通敌,他不该因为我们死,玄漆,求求你……”
谢漆张不开口,他自身难保,他只是忽然很羡慕。
“我尽力。”
谢漆走去拎起罗海,对准他的一处穴位猛地赠予一拳,把罗海打得痉挛着醒来。
高琪扑过去抓住罗海,随后埋进了他的怀抱里,像蜗牛找到了世上最后的壳。
谢漆转过身,低声叮嘱小影奴们其他的任务,待叮嘱完,高琪还没说完,他便去看望角楼的南墙,等高琪把一切告诉罗海,让罗海来把这面南墙的暗门彻底打开。
只是等了半晌,他还是忍不下心口的郁气,唇角悄无声息地沁出血来。
为什么。
谢漆想不通。
他待高瑱只会比罗海待高琪更胜百千,他不明白高瑱是怎么做到那么绝的。
“谢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