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向来见不得她奢靡。
宋嬷嬷应了一声,依旧是动作熟练地从箱子里拿了件衣裳出来。
衣裳是绸缎的,虽是寻常人家用不起的,可比苏芷棠身上的那件织锦差了不少。
出门前,苏芷棠又让宋嬷嬷将她发间的那些钗环卸了,只留了一根素净的白玉簪子。
苏芷棠从出生起便身体病弱,自五岁那年遇匪后,更是连风都吹不得,宋嬷嬷给她戴上惟帽,准备妥帖了,阿轻撑着一把八骨伞,陪着苏芷棠往老夫人的院子里去。
苏府分隔两个院子,一处是二房住的西院,一处是大房住的东院,苏芷棠住在东院里,离老夫人住的地方并不近,连着过了两道垂花拱门,苏芷棠才走到老夫人的院子里。
鬓角出了一层薄薄的虚汗,苏芷棠拿帕子在屋外细细擦拭。
屋里隐隐传来一位女子哭泣的声音,“祖母,您可要帮帮孙女,这事若是不成,孙女日后可如何自处啊。”
哭的凄楚可怜又无助。
“你糊涂啊!你做出这样的事情,你大伯如何还能容你?”
是老夫人的声音,听上去中气十足,并不是那婢子所说的身患头疾,疼痛难忍的模样。
“有祖母在,大伯他不敢拿孙女如何的。”
女子笃定道。
女子口中的大伯正是苏芷棠的父亲苏行挚。
门外的苏芷棠听着屋内祖孙两人的话,脚步顿在了门外,心里生出了一股厌烦,他们二房的人惯会拿捏她父亲,苏芷棠想转头就走,却又不得不进去。
2。第2章媵妾
许是祖孙俩为了方便说话,将人都遣散了,连个通传的人都没有。
阿轻在身后收伞,苏芷棠抬手扣门,力道不大,足以让屋内二人听见。
片刻后,屋门被打开,出来开门的是苏芷棠的堂姐,苏云洛,她手里捏着帕子,眼角红红的,见到苏芷棠,她的脸上划过不自然的神色,不过一瞬间,便指责道:“老夫人头疾,身为孙女,不想着早些来侍候,竟来的这样晚。”
苏芷棠没什么情绪道:“雨天路滑。”
屋子里一股浓浓的檀香味,老夫人坐在榻上,身上盖着条祥云纹松木蜀锦被,额头上带着条祖母绿抹额,一双浑浊苍老的眼睛里透着精光,在苏芷棠进屋的那一刻便朝她看了过去。
苏芷棠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老夫人瞧了她半响才出声让她站了起来。
今日苏芷棠打扮的素净,老夫人一时挑不出错来,没了发作的机会,她眉眼沉了沉,道:“如今你已及笄快一年了,同国公府的那桩婚事可有再提过。”
苏芷棠不知道老夫人怎的忽然关心起她的婚事来了,想到这桩婚事,她眉眼轻垂,鸦羽般的睫毛下一片阴翳,澄澈的眸子里失了几分光彩。
“爹爹派人去提过几次,只是……国公府的人说我年纪尚小,不急着成婚。”
她轻声道。
年纪尚小是假,嫌她病弱是真。
当年苏行挚于国公府二房的老爷祁玄宏有恩,便定下了这桩婚事,江南无人不艳煞苏家这样的商户之家竟能攀上那京城里权势在握的国公府。
不过祁玄宏死的早,这桩婚事就不得国公府看中了,去年她的未婚夫国公府的二公子祁迎宣来江南给她送及笄礼,到现在还未回京城,说江南人杰地灵,要在这里多住两日,这一住便是九个月,却从未主动提起这桩婚事来。
苏行挚派人去探了几回口风,那边一副不着急的姿态,只说再等等。
这大抵就是想反悔了。
老夫人难得开口安慰她,道:“你也别着急,国公府乃钟鼎之家,最是重诺,这样做,想来是有他们的考量。”
说罢,她又问起苏芷棠的身体,苏芷棠心里诧异老夫人的反常,嘴上乖乖回道:“孙女这幅身体,不过是老样子罢了。”
老夫人并非是苏芷棠的亲祖母,她是苏行挚的继母,早年看不过这个继子,没少苛待他,后来见这个继子发迹了,便带着她亲生的二房来投奔苏行挚,说是投奔,却是以孝道压人,没少在府里作威作福,平日里,尤为看不过苏芷棠这个病秧子,觉得她晦气,怕她坏了苏府的运势。
老夫人往日里处处为难苏芷棠,从头到脚地挑剔她,今日却一反常态的关心她,事出反常必有妖,想到她方才进门前无意听到的那两句话,苏芷棠心升起了几分警惕。
只听老夫人道:“你自小体弱,身子骨不如别家的闺秀壮实,想来国公府的人也是因着这一点,怕你不好有孕,这才一昧拖延。”
老夫人说话没有顾忌,苏芷棠还未嫁呢,有孕这样的事便说出来了。
不过老夫人说的也没什么错处,祁迎宣在江南待了九个月,却只字不提婚约之事,想来知道她急着成婚,这么拖下去于她无益,好让她主动提出解除婚约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