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身后接过一只石碗,喝上里面的几口清水,润润
嗓子,继续大骂,越到后
面,言辞更是不堪。
陈天识细细觑看,见石壁后侧,有一处钟乳岩石,水滴在下面凝结,成珠之后,盈盈沉坠,“丁珰”
落下,正被石碗盛接。
门外有人笑道:“欧阳大侠骂也骂够了,弟兄们,一切照着老规矩办理。”
陈天识大为诧异,忖道:“也不知他说的老规矩是什么?”
便看大牢中央的顶端被人拉开一条石逢,有人垂下一根绳子,下面悬着一个托盘,鸡鸭酒菜,样样不缺。
传来一阵声音,道:“欧阳前辈,这是今日的配菜,有那金陵的盐水鸭、大都的酥嫩烧鸡、窖藏八十九年的杜康美酒及川府活水鱼,不知你老人家可还满意?”
陈天识听他逐样介绍,不禁垂涎欲滴,暗道:“一个小小的馒头怎能果腹?这许多的好菜,欧阳前辈岂能轻易吃光?若是能够邀我同席共饮,正是人生一大妙事。”
托盘旋转三圈,欧阳伯闭目养神,只是不动。
陈天识大急,道:“老前辈,你若是手足不便,我替你取来如何?”
以为一番好心好意,必然能够博他欢心,方才迈足,不妨欧阳伯双目陡睁,怒道:“你若是敢碰那托盘一下,我便取了你
的性命,叫你从此当个饿死鬼,终身不得解脱超度。”
气势凶悍,好不骇人。陈天识束手无措。
上面那人笑道:“欧阳前辈一如既往,委实无奈。”
将托盘又提了上去,不多
时,又放下一条软软的绳梯,道:“莫非此时此刻,你老人家还是不肯出去?外面的轻车骏马皆已备妥,何不快
意驰骋,山河逍遥,何必苦守这荒冷阴隅,不见天日?”
欧阳伯骂道:“辛老贼不还我宝书,我是决计不会出去的。”
陈天识甚是诧异:“原来他不是受得别人关押,而是自我羁绊,却不知他口中的辛老贼是谁,贪了什么宝书,竟然执拗如此,甘受幽禁之苦二十五年?那辛…辛什么的也好不狠心,不过一本
书罢了,何必强自占有,还给人家就是了,何必耽误别人小半辈子的春秋。”
上面吆喝道:“收了梯子,午时再来。”
陈天识急道:“我是好人,放我出去。”
跳起来去捉那软梯。
便在此时,一盆凉水泄了下来,正浇在他的头上,有人斥道:“你是好人,还是恶人,皆要等候我家大小姐的审问定夺。若有本事,自己将铁门撞断,果真如此,我们必定不加阻拦。”
陈天识跌倒在地,狼狈不堪,慌忙将外袍脱下,道:“你们私设禁室,迫害好人,眼中可还有王法?”
无人应答,石缝缓缓阖起,不留丝毫痕迹。
欧阳伯哈哈大笑,道:“他们既然挖掘了这个地牢,可见就是目无法纪之人。你明知故问,一者气急败坏,二者昏噩糊涂,可笑也,可笑也。”
陈天识又羞又急,将湿衣挂上墙壁铁钉,讪讪抱拳道:“前辈见笑
了,却不知你与那辛…辛某有何恩怨?不去寻他问个清楚,奈何自关于此。”
欧阳伯愕然一怔,默然不语。陈天识道:“前辈若有难言之隐,不说也罢。”
欧阳伯喟然一叹,道:“说得,说得,老夫知天命之年,还有什么说不得的?”
深吸一气,大声道:“外面的狗
崽子听好了,今日我便将你家辛老爷的种种来历说个清楚,虽然谈不上中听,却也真实无比。”
叫陈天识坐在他的跟前,凝神倾听,铁门之外与顶端石壁,皆有脚步声过来,不觉莞尔。
欧阳伯道:“我与辛老贼本是长江河豚帮的水贼,他使枪,我用刀,打劫过往客商,掠财取命,倒也配和默契,因此在这江南武林之中,倒也得了一个薄名,唤作‘长江双煞’。”
见陈天识
瞠目结舌,又道:“你也休要偏视,我们虽然是水面上的强盗,但自有一番道义规矩,只对贪官污吏、金国的细作探子、不良奸商下手。”
陈天识笑道:“如此说来,也是义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