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得里面说书先生一拍惊案,道:“那将军看见金人过来,喝道‘汝等女真鞑子,犯我边疆,毁我屋田,杀我百姓,伤我尊严,我岂能饶你?’振起神威,一枪便往那金将搠去。那金将也
非是等闲之辈,看枪尖即到,侧身避过,反手一刀劈来,喝道:“南蛮都是无力缚鸡之人,何不早早投降,也好饶你一条性命’。将军怒道‘胡说什么?你以为我是那张邦昌之流么?’横握
枪杆,将他大刀架了出去,彼此往来数十招,不分胜负,两军皆是擂鼓助威,喧嚣不已。”
陈天识咦道:“今日的内容如何换了?昨日的康王渡江之书,怎么不讲了?”
胖三道:“官府的老爷将这茶馆掌柜训斥了一顺,说道他们有妖言惑众、图谋
造反的嫌疑,要捉去衙门法办。掌
柜的好说歹说,陪上了多少银两,方才避过此灾祸。”
陈天识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颓废羞愧之事谈及不得,便说些我大宋英勇无敌的故事,却不知是真是假?”
一位听客微微一笑,道:“哪里有得真的,这南宋的小朝廷昏聩无比,处处贪官横行,举目兵将孱弱,不过是自欺欺人、犹然醉生梦死罢了。”
陈天识细细打量,见他年约四十开外,三缕长
髯,一身道袍装束,隐约有几分仙家风范,不觉忖道:“连这道士也不去修行,却跑到山下听书来了。”
说书先生道:“金人虽然骁勇,但是往往有勇无谋,这大宋的将军看一时半刻赢他不得,灵机一动,生出一个念头,拨转马头,便往一侧逃去。金将哈哈大笑,道‘南蛮子糊涂了,若是落败
,也该往本阵逃去,如何窜向旁边的荒漠山坡?’宋将呸道‘谁败了,你要是有本事,便将我捉来’。金将大怒,喝道‘你不过就是逞将口舌之威罢了,我何必擒你,只要你的首级,悬在马
脖子上即可’,扬鞭跃马,果真追去。各位看管,那女真之人,最是天下野蛮彪悍之族,但凡打仗,便欢喜斫下敌人的头颅,挂在腰间或座骑的颈脖上,站后再依凭人头数在后勤帐中领赏,
是以个个如禽兽一般,凶残无比。”
众人道:“后来宋将的首级被他砍去了么
?”
说书先生道:“这宋将使得乃是拖枪计,便与那关云长的拖刀计无二,只是黄忠跌下马后,尚能逃过一条性
命,这金人摔在地上,不及爬起,就被将军拔出宝剑,一挥之下,反倒将他的贼头取了。”
众人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且看金狗还敢小觑我等宋朝义士?”
道人微微摇头,一声叹息
。
外面传来一阵咶噪,有人喝道:“说得什么书,简直是胡说八道。”
便看一队官兵执枪挎刀,推搡呼喝而来。茶肆掌柜慌忙趋迎上前,恭声道:“官爷,今日可不曾讲得昨日的故事。”
为首
一个官兵统领道:“我们听得分明,这回书中伤害了金兵将领的性命,又是可以轻易讲得的么?”
掌柜愕然,颤声道:“这杀鞑子…”
话未说完,被统领一把揪住衣襟领口,骂道:“什么鞑
子,如今两国修好,正是和善亲密之时,你口没有遮拦,莫非想造反不成?来人,将他与那说书的一并捉将回去,请大人定夺,送入大牢发落。”
掌柜的大叫冤枉。那统领将手松开,低声道:“冤枉么?只是我相信你,后面的这帮弟兄也不信你,这可是为难得紧。”
掌柜苦着脸,叹道:“官爷莫急,何不随我到一旁容禀,一物尚可证
明我是清白无辜。”
统领会意一笑,道:“你既有证据,早该拿出来就是了。”
与他来到台后,掌柜无奈,从袖中掏出一锭
白银,轻声道:“这证据可还够了?”
统领不及应答,听得道士冷笑一声,道:“狗才当权,为非作歹,难怪我大宋积弱,只能苟安于江南一隅。”
统领闻言,脸色陡然变化,道:“倒是,你口中嘟嘟哝哝,到底说些什么?”
道
人哼道:“我说得是人话,你听不懂,难不成是狗么?”
呼嗤一声,一张板凳飞来,道士侧身躲闪,反手一把操住,哈哈笑道:“你脾气好不暴躁,莫非除了向自家的主子奉承讨好、对着金国的亲爹娘摇尾祈怜之外,还有什么狂犬之症不成?”
躲
在柱后,双臂在一张桌上轻轻推搡,纵身跳了出去,众人纷纷躲闪,让他走到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