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内,满头白发的叶老太爷手持龙头拐杖,端坐太师椅,见了他们进来,想起传言,一拐杖砸去叶昭头上,训斥道:“从小到大,就知道蛮横好斗!也不看看人家细皮嫩肉的,也舍得欺负!白活了你!”
然后他亲切地对夏玉瑾道,“若是阿昭对你太凶,就来和太爷爷告状,看我不把她揍成猪头模样!”
夏玉瑾的表情抽搐了好几下,终于保持住笑容,连连点头。
叶昭揉揉脑袋,无奈道:“我真没欺负他。”
“老头子还不知道你这德性?!”
叶老太爷又给了她一下子,气呼呼地说,“书读到狗肚子里去,整天除了打架还干过什么正经事?也不知谁能忍住跟你成家过日子,等你爹从漠北回来!我就让他好好收拾你这皮痒的家伙!”
夏玉瑾不明就里,插口问:“漠北?你爹不是已经?”
“都死了,”
叶昭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她轻轻耳语道,“只是太爷爷忘记了漠北破城,也忘记了父亲与两个哥哥战死的那个夜晚,他甚至忘记了我是女儿,现在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等他们回来。”
夏玉瑾:“你们不告诉他?”
叶昭:“没有用,他不会听的。或许他认为只要忘记,就永远可以活在梦中的世界,永远不用醒来,那就不用痛苦了。”
夏玉瑾:“你呢?”
叶昭:“一切都过去了。”
叶老太爷依旧拉着她索索叨叨:“你大哥在边关驻守,大嫂也辛苦了。我给他写了封信,让他过年的时候和二弟一起回来,咱们也过个团圆年,再叫上你三叔爷爷,他那不服老的老东西,最爱和我斗嘴,我也怪想他了。”
叶昭笑着连声应好。
夏玉瑾沉默了。
模模糊糊的记忆中,他想起六年前从漠北逃亡回来的流民述说的景象,叶家满门几乎被灭尽,叶家镇守的雍关城被屠,城里尸骨堆成山峰,头颅叠做宝塔,鲜血染红了街道,男人失去头颅,女人失去贞操,孩童不再哭泣,活着的人永远在噩梦里挣扎。
没有经历过屠城的人,永远无法想象出这种地狱般的恐怖。
夏玉瑾忍不住偷偷看叶昭的脸,上面依旧是钢铁般的坚毅,她究竟是不再悲伤,还是已经麻木了感情?她是怎样长大?有没有温柔过?有没有淘气过?有没有爱过?恨过?思念过?
心里掠过一丝酸涩,一丝不安。
他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她。
可是互相厌恶的两个人被迅速硬扯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