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荷还未坐热板凳,便领着丫鬟跟嬷嬷一起去了修竹院。
日落后的竹林,虫鸣声阵阵,仿佛置身于山间小路,沿着鹅卵石小路一直前行,终于来到修竹院正屋,跨入厅堂,便闻到一阵清幽的檀香。
大夫人潜心修佛已有数年,院子里修建了一所佛堂,里面供奉一尊玉观音。
晨起后,日落时,安寝前,大夫人都会到佛堂里诵经,为谢家的男人超度,也为自己内心寻得一片净土。
崔荷来到屋里时,大夫人正转着手里的佛珠默念金刚经,崔荷并未上前打扰她,在一旁站了一会,直到大夫人回神,崔荷才上前去。
崔荷来到她面前福身行礼:“母亲,找我有什么事?”
大夫人前不久才从谢翎口中得知丈夫去世真相,一连好几日都闭门谢客,每日坐在佛堂里,一边看着丈夫的牌位一边抹泪,夜里辗转难眠,噩梦缠身。
嬷嬷见她心神不宁,便劝慰了她几句,顺嘴提到了禅光寺。
禅光寺是汴梁最大的寺庙,里面有不少得道高僧,就连皇家太庙祭祖的时候,也是请的禅光寺高僧来主持祭祀大典。
马上就要到中元节了,一直闭门谢客的禅光寺终于开放迎接香客,若是能去一趟禅光寺,得高僧解惑,大夫人应该就能放下业障。
大夫人将此事与崔荷说了,崔荷连连颔首:“母亲放心,中元节那日我会安排。”
“好孩子,阿翎娶了你,是他的福气。”
大夫人拉过崔荷的手,慈爱的看着她。
谢翎去松洲的那段时间,崔荷每日寻着些好玩的东西,都会送一份过来给她瞧瞧,上月办了个赏荷宴,邀请了与她交好的几位夫人过府一叙,崔荷办事妥帖,一场宴会下来众位夫人交口称赞,私底下都羡慕她娶了个好儿媳。
大夫人对崔荷的喜欢更早要追溯到数年前,谢府正失势的时候。
谢夫人深居简出,并不知道谢翎在外面受了委屈,谢翎回家的时候不曾提及那些事,衣衫破损了他会自己偷偷缝补,受了伤也一声不吭,直到一次出府,她发现谢翎被人欺负打骂,正想上前护着谢翎,却没想到有人比她还快。
后来只要她多加留心,便能在一些犄角旮旯里看到偷偷摸摸的崔荷,她不会平白无故上前帮谢翎,只会在谢翎还不了手的时候以德服人。
偏偏谢翎不领情,总是冷言相向,拒之门外,她看着崔荷委屈又失落的离去,下次再见,她又恢复了常态。
多好的姑娘,谢翎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还好月老心灵手巧,将红线绑到了他们二人身上,她才如愿以偿得了半个女儿。
因此崔荷嫁进来后,她对崔荷也是多有维护。
“禅光寺有一尊观音像,求姻缘和求子一样灵验,我如今别无所求,惟愿你们夫妻二人琴瑟和鸣,早日开枝散叶。”
这已经不是大夫人第一次说起生子的话题,过去她虽然也有所期盼,但心知路途遥远,如今与谢翎心意相通后,它又变成了一件触手可及的事。
想到这些日子频繁的房事,也不知有没有中,崔荷悄悄抬手捂在小腹上,暗自生出了少许期待。
回到听荷院,谢翎踏着夜色回来了,两人一起用过晚膳后,坐在院中的凉棚下的矮榻上纳凉。
夏夜凉风习习,又有虫鸣暗奏,星辰相伴。
崔荷靠在谢翎怀里玩孔明锁,谢翎见她拼了半天都拼凑不起,急了便抢过来替她拼凑,只见他指尖灵巧,思维敏捷,不过眨眼功夫,一块孔明锁便被他组装完成。
谢翎略显得意:“如此简单,还需费什么功夫。”
崔荷恼怒地夺了回来,不甘心的开始拆卸,拆了一半却拆不下去了,谢翎从身后拥着她,下巴搭在她肩头,点了孔明锁一处榫眼,轻轻一按,便取下了一块。
他呼出的气息灼热,打在崔荷耳畔,崔荷瑟缩着躲了一下,哼了哼:“我知道是这儿,你别瞎点。”
过了这一个关卡,她很快就拆开了。
“哦,原来你知道。”
谢翎笑了下,拿过几个未拆的二十四锁递给她,说道:“夫人可敢与我比试一番?看看谁先拆下来。”
崔荷指尖卷着秀发,挑眉问他:“如何比试,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
“赢家让输家做一件事,不得拒绝。”
崔荷知道他肯定又在给自己下套,自然不肯松口,起身坐到一侧,不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