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衢宁艰难地睁开双眼,他看到了他的祖父,他抖着唇喊道:“祖父。”
关衢宁的父母祖父都围在了他身边,昌邑侯跪在大长公主面前,高声呼喊道:“老臣还请大长公主殿下明察秋毫,还我孙儿一个清白!我孙儿定是看见了有人在宫中私会,前去阻挠,结果却被推到池中,意欲杀人灭口,还请大长公主明鉴!”
崔荷:“!”
还挺能掰扯。
谢翎:“?”
长见识了,鹦鹉都没他能说。
关荣膺轻轻推了怀里的关衢宁一把,关衢宁马上惊醒过来,双膝跪地爬到大长公主面前,涕泪横流道:“大长公主,我亲眼看见有人私会,却不知是何人,出声制止,就被人推进池里险些丧命,幸得大长公主带人来救我,否则我就成了池中冤魂了。”
“是啊,求大长公主为我们做主啊。”
“殿下,大家亲眼所见他们二人于宫中幽会,郡主与侯爷搂抱在一起已是事实,还请大长公主殿下不要徇私枉法,给我们一个交代啊。”
崔荷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好一张巧嘴,黑白颠倒,鱼目混珠,当真是可恶!
不就是装可怜吗?谁不会!
崔荷也爬到大长公主面前,哭得梨花带雨:“娘,分明是他们倒打一耙,关衢宁他欺辱我不成,便动了杀机,若不是谢翎及时赶到,我便要死于非命了。”
“郡主,夜里那么黑,我怎么能看得清楚你们是谁,分明是我想要制止你们过于露骨的举动,你们担心被人发现才想杀我灭口,你身上披着的可是忠勇侯的斗篷,目的便是为了遮挡你们的狎昵之举!”
关衢宁说得义愤填膺,仿佛真相便如他所言一般。
崔荷百口莫辩,她身上披着的确实是谢翎的斗篷不假,当时谢翎进宫便是披着这件斗篷,骑马进宫,十分招摇,已有许多人看到过这件斗篷,她若说不是,反倒显得刻意。
静观局势变化的谢翎及时辩解,他拱手直接承认:“斗篷是我的不假,我不过是看在郡主受到了惊吓的份上,于心不忍才给郡主披上,没想到反成了关公子口中所谓的证据。”
昌邑侯轻呵一声:“忠勇侯的这招欲擒故纵耍得真是出神入化,先是殿前拒婚,再使出此等龌龊手段引诱郡主,让郡主主动向大长公主请求赐婚,你便可既不得罪同僚,又能达成目的,只可惜被我孙儿撞破了你的丑事。殿下,天理昭昭不可诬陷,莫将奸恶作良图啊!”
昌邑侯一家全都跪倒在了大长公主面前,若她不秉公执法,而是包庇纵容自己的女儿与忠勇侯,将来又如何能服众?
大长公主此刻被人捏紧了命门,眼底杀光一闪而逝,她抬眼看向崔荷与谢翎,崔荷垂着脑袋看不清楚神情,谢翎阴沉着脸半句不肯吭声。
现在压力来到了大长公主这边。
大长公主倍感棘手,再难断的国事她都能手到擒来,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
若崔荷不是她女儿,她自然是会舍弃崔荷,可崔荷到底是她的女儿,一旦徇私,便是踩进了昌邑侯给她挖的坑里。
现在昌邑侯给了她台阶,将此事推到谢翎头上,便能保全她的女儿。
她本可以顺着昌邑侯的梯子往下爬,可谢翎是她重点要拉拢的对象,若是不顾情面定了谢翎的罪名,寒了将士们的心,往后可就不好办了。
大长公主迟迟不肯开口定罪,昌邑侯有些着急了,起身便要继续参谢翎一本。
崔荷忽然在此时站了起来,她颤颤巍巍地撑着身子站起,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恍若病重之人。
“若我有办法证明是关衢宁害人在先呢?”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崔荷,就看她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崔荷慢悠悠地拉开了斗篷的带子,黑色的斗篷顺势落在了她的脚边。
借着火把的光,众人终于看清楚崔荷此时的模样,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
崔荷的整条左臂都已被鲜血浸染,地面上染红了一片,恍若生出朵朵艳丽的海棠花。
“是关衢宁刺伤了我,匕首连同他一起落入了湖中,若不是谢翎来得及时,被割破的便是我的咽喉。”
崔荷说完这番话已是费劲了力气,为了这一刻她忍受着利刃划破肌肤,忍受着身体失去温度,忍受着被人污蔑的愤怒。
现在,这一切都要还给关衢宁!
崔荷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一头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朦胧中看见谢翎震惊得无以言表的眼神,她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气若游丝道:“我才不是为了你。”
“娘,好疼。”
闭上眼睛前,她还在想,方才忍得那么辛苦,现在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落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