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这个人对安琦来说就是传说中的人物,没什么真实感。
次日一早,安琦醒来的时候,乔溪已经做好早饭了,喊了她一声,一起吃饭,才吃完,楼下就听到了何美的声音,明亮清脆。
“来了!”
安琦趴在窗户上应了一声,就匆忙换鞋往外走。
“慢点儿,着什么急,外套,外套,今天降温!”
乔溪在后面叮嘱着。
“知道了。”
安琦应了一声,她是不爱让人等的,知道有人在等她,她能比等的人还心急。
一手抓着外套,闷头往外跑,才出门,觉得前面有阴影的时候,已经撞到了对方怀中,这一下不重,“对不起。”
安琦脆声说着,抬起头来,见到被自己撞到的人,惊讶又意外,竟是也要出门的蔡重康。
她看向他身后关了的门,“你回来住了?”
“回来收拾东西。”
蔡重康有些沉默,扶着安琦站稳,让她先走。
安琦看看他,一时没有迈步,道谢的话好像很难说出口,便寒暄着先问:“你还好吗?”
问完又觉得自己这话太多余,爸妈都死了,有什么好的?不是谁都想要一个孤儿开局的,她在蔡家吃过饭,见过那一家人的幸福,现在看到蔡重康孤零零一个,好像瘦了很多的样子,心里觉得也挺不好受的。
“我没事儿。”
蔡重康勾了勾唇角,努力想要给一个笑容,但那笑容很不走心的样子。
长长的刘海儿几乎遮住了他的眼,让人看不到那黑沉沉眼中的悲伤,父母死了,只剩他一个,人生仿佛彻底变了一个样子。
正在配合着蔡重康的脚步慢慢往楼下走的安琦突然顿住脚步,仰头看着因为自己而停住的蔡重康,说:“如果在那里住得不开心,不然回来住好了,我妈妈做饭很好吃的,我们可以一起吃饭一起学习,跟以前一样。”
以前乔溪忙的时候,也会把安琦托付到蔡家,他们还曾是一个学校的学生,蔡重康的学习成绩也很好……
“……好。”
蔡重康动了动唇,最终应了一句。
听到他应了,安琦就放松了一些,因为是被蔡重康拉出火海的,安琦总觉得欠了他什么,尤其他的父母并没有被救出来。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安慰他,又觉得这时候什么样的安慰的话都是多余的,连她刚才说的话也不对,怎么可能跟以前一样呢?父母都不在了。
“……谢谢你。”
没头没脑地,沉默走出楼道口,已经看到何美的时候,安琦才突然对蔡重康这样说,也许那个时候,不用人拉,按照她的自救方法,她也能够平安冲出火场,但,有人那样出现,拉了她一把,感觉还是不一样的,很温暖,很安心。
所以,她也愿意在他困难的时候,拉他一把,把他拉出困境,让他同样感觉到温暖和安心。
不是为了回报什么救命之恩,只是想要看他更好,生活得更好。
“我姓王,今天由我来给你们代课,你们之中的一些人可能都认识我了,我平时是教油画的……”
王老师走入教室的时候,安琦惊讶了一下,她跟何美的座位在中间的位置,标准的c位,哪个老师一进来都能直接看得她们的感觉,于是这个“一些人”
听起来就很像是在说何美和她。
安琦还注意到,王老师往她们这边儿多看了两眼,似乎是有些好感的样子,唇角还微微勾起,给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哇,真是没想到啊,王老师的国画也这么好。”
作为新老师,肯定是要露一手展示一下,王老师挥毫泼墨,很快就画了一朵墨色荷花。
是很有意境感的那种。
他画得又快又好,一下子就把所有学生都震慑住了,教室里似乎都有小声称赞,何美还凑在安琦耳边说话,弄得她耳朵痒痒的,不自在地抬手揉了揉耳朵。
“好了,大家都来试试,国画其实很有意思……”
王老师这样说着,就开始走下讲台,从每一个过道走过,巡视一样查看她们的画作,有的时候还会亲自上手指导一下,有的是手把手指导,有的是直接替代对方画一两笔。
走过安琦身边儿的时候,看到她正在细细地用笔描绘荷叶脉络,主动俯身,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握着安琦持笔的手,告诉她:“应该这样,这样就会更好一些。”
王老师的动作好像是把人壁咚在桌椅之间,有种被束缚的感觉,安琦不太自在,她似乎能够闻到这位王老师身上的某种颜料味道,也许是油画用的松节油的味道?
隐隐地,她觉得不太舒服,可能是这样的姿势太没有安全感了。
另一面,又有点儿庆幸,幸好被握着的是手背,不然就能感受到她手心里的汗水了,那可就尴尬了。
才这样想着,那汗水就顺着细细的笔杆滑落在纸面上,顿时在宣纸上留下一个半透明的清晰痕迹来。
安琦看着那个汗水浸湿的圆点,脸上都冒着热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怪不得今天自己的运气值是“4”
,这种社死场面,真的是很糟糕了吧!
“你很怕我?”
王老师问了一声,因声音低沉就在耳边,安琦余光似乎还能看到他滚动的喉结,莫名有些畏惧,咬了咬唇,轻轻“嗯”
了一声。
“挺不错,挺诚实的,现在诚实的小姑娘真的是挺少的了。”
王老师这样说了一句,又是这种奇奇怪怪的说法,不等安琦反应,他就握着安琦的手,迅速在那一点汗湿上描画,三两笔,一只即将跳跃到荷叶上的青蛙就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