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能和这样风光霁月的人相伴到老,那也不枉此生。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裴越交了考卷,收拾好随身的行李。
走出贡院的时候,赵望晋确实和爷爷一同等在贡院门口接他回家。
今日是八月十五团圆日,宫中设有家宴,太子殿下不能久待。因此赵望晋也只是送裴越和裴太傅回到裴府便离开了,连坐下喝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
裴长舟将军死后,裴正裴太傅原本可以凭着太傅一职,去族中养老。
裴太傅却拒绝了。他坚信自己的儿子绝对不会做那通敌卖国之事。再者说,他还有裴越这个孙子。裴越的母亲随夫君出征,早在幽州之战之前便病逝了。
京城之中,只余裴太傅和裴越,祖孙俩相依为命。
裴府偌大的宅院里,并无几个下人。
就连裴衷和裴义,也是裴长舟麾下将士的后代。裴越出门之时,并不带他们,不是不喜欢,而是因为裴越始终觉得裴衷和裴义是自己的兄弟而非下人。
中秋佳节,又逢裴越参加完会试。裴府今日做了一大桌子菜,裴太傅与裴越,还有裴衷裴义以及其他下人围坐在一起。既是过节,也是预祝裴越金榜题名状元登科。
裴太傅在贡院外看到裴越轻松的神情,便知道这一次会元裴越势在必得。
这既是他对裴越的期望,也是他对裴越能力的认可。
用罢晚膳,爷孙俩坐在空旷的花园月下对酌。
今晚的月亮像一轮不染纤尘的玉轮冰盘,嵌入深蓝色的天幕之中。几点孤星缀在天际,仿若流浪在外的旅人。
裴太傅如今年过花甲,幸得上天保佑,他老人家身子骨还算硬朗,平日里除了操持裴越的事情,还有精力去宫中给皇子们上课。
只是他毕竟年岁已大,无论是花白的头胡须,还是佝偻的脊背,无一不在展示他的年岁和阅历。
裴太傅倒了一杯酒,洒在院中的桃树下。原本这里种的是一片秋菊,有一日,幼时的裴长舟从宫中回来突然闹着要种桃树,裴太傅便亲自挖走他亲手栽下的秋菊,帮着裴长舟种下桃树。裴长舟甚是喜欢这棵桃树,日日浇水,施肥捉虫之事也亲自上阵,从不假借他人之手。
那棵桃树伴着他一同长大。
裴长舟弃笔投戎那年,这桃树结果了,沉甸甸的桃子挂满枝头。
许是由于无人打理,自裴长舟战死沙场,这桃树却突然枯死。
裴太傅却一直没让人把这枯树移走。他日日看着这桃树,仿佛是在看那个日日给桃树浇水的小少年。
“长舟啊,”
裴太傅喃喃道:“元卿如今已经顺利参加了会试。你且在天上看着吧。放榜之日,元卿必能摘得会元。”
“我裴家的长孙不仅要摘得会元,还要高中状元。你且看着裴越是如何连中三元,成为我大周最年轻的状元郎!”
“若是你泉下有知,也该安息了。裴越成长得很好,很快,他便能入主大理寺,为你查清冤案,还你清白。”
一旁看着的裴越心情有些沉重。裴太傅这些话,他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听到了。自父亲裴长舟去世以后,裴太傅便总在他耳边说这些话,提醒他身上所承担的重任。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条路如今也算走了大半,他觉得自己寒窗苦读十多年也算是有了回报。
世人总说成家立业。裴越如今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以前他是想着自己肩负着为父翻案和振兴裴家的重任,不想那么早就沉溺于儿女私情。
但如今重生归来,裴越已然错过了与赵宛宁成亲的契机,又听闻赵宛宁如今在长公主府中孤立无援。万般心思之下,裴越只想赶紧求娶赵宛宁。他怕赵宛宁被人抢走,也怕赵宛宁孤苦无依。
“爷爷,”
裴越突然起身跪在地上。
裴太傅被他吓了一跳,回神后赶紧起身搀扶他:“好孩子,你这是做什么?”
裴越没有起身,而是往前膝行两步:“爷爷,元卿如今能有此番成就,多亏了您。这十三年来,我一直牢记您的谆谆教诲,读书,科举,入仕,查案。”
裴太傅抬手捋着花白的胡子,面露欣慰:“你一直都做得很好,元卿。这十三年来,你所做的一切,我也看在眼里。如今我们已经走出了前两步,相信不久之后,就能为你父亲洗清冤屈。”
“我裴正的儿子绝不可能通敌卖国!”
“爷爷您放心,我会按照您的叮嘱一直走下去。”
“爷知道你是乖孩子,起来罢。”
裴太傅说着又要去扶他。
裴越这次不再绕圈子了。他跪在裴太傅的面前,视线几乎与裴太傅齐平。他目光坚毅,声音不卑不亢:“爷爷,元卿有了心仪的女子。”
“这是好事呀。”
裴太傅面露欣喜:“你如今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你母亲去的早,这事我便替你惦记着,我的同门之中也有那贤良淑德的适龄女子。只是先前你准备会试,我怕会影响你,便一直没有跟你商量。”
“如今你既有了心仪之人,甚好,爷爷也不做那棒打鸳鸯之人。待你考中状元,爷爷便带你登门提亲。”
“只是不知你心仪之人是哪家姑娘?”
“清河郡主,赵宛宁。”
裴越看着裴太傅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裴太傅捋胡须的动作一顿:“你的心仪之人是长公主与现镇北侯的女儿,清河郡主?”
“是她。”
裴越直视着裴太傅的眼睛认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