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缓缓站起身,面上带了些笑意,望向傅夫人,沉声道“傅夫人,现在不是你要我们真儿下跪认错,立下文书——而是我要一句,你们姑娘血口喷人!”
苏妙真唇边亦绽起春花秋月般的一笑,极淡,却也极美。
傅夫人一怔,她一直留神观察这苏妙真的神色,此刻见她神态轻松,而王氏更是如释重负,傅夫人心中一跳,不明白这两人怎么竟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难不成真的与她无关。可自己偷听到的,仙儿自己也承认的,分明都是这苏妙真一直在捣鬼。
苏妙真轻轻开口,缓缓声“傅姑娘,当日你与我抱怨了几句婚事,我不过是劝了几句,本是好意,更不曾和你出过什么主意。不想,你为了甩脱不称心的姻缘,弄什么‘要挟真人’、‘惊马’、‘百灵’不,还怕你爹娘追究,栽到我头上,你为了让这些细节显得可信,当日还早早过府,当时我还奇怪,你怎么比常人都来得早。原来就是为了腾出时间差,好为今日来兴师问罪做打算。”
傅夫人迟疑开口“苏五姑娘,你的意思是,你只晓得仙儿不满意这婚事,这里面的其他事,竟与你毫不相关?”
苏妙真掷地有声答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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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她拍拍手,唤进一婆子,喝声道“你去取来府中年前剩下的桂圆,再让人把府内脉案送过来。”
婆子领命,一溜烟地跑出去,不多时,府内供奉的郑大夫气喘吁吁地跑到院中,没敢进来,从药箱中掏出簿册折单,把两样物十递给了院中一婆子,他方退下。
那婆子走至廊下,递给近身伺候王氏的丫鬟,丫鬟又递进堂内苏妙真手郑
她早料到这傅绛仙是个没心眼儿,嘴巴不严的人。苏妙真心底叹气,面上仍作出一副失望悲愤来,掩面叹息道“傅夫人,还请您想想,我的生辰是三月二十,那时候已经仲春,可还会有人还穿着貂皮围脖,大毛衣裳?便是为了捂汗,也没得这般穿的吧。”
“还有,我若真的生病了,前夜里请过大夫,又怎么会强撑着病体招呼客人呢,大前儿十二我受了场春寒,我娘到今儿都还不让我出门的,你觉得,我娘亲会让我生辰那日出来招呼各府姑娘劳累一场么?”
苏妙真缓缓翻开手中脉案记录簿册,哗哗地翻书声,在寂静的正堂内格外惊心动魄。
“绛仙妹妹可能养尊处优,不问闲事,想来不晓得治病开方等事。我伺候了祖母养病,晓得凡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请过脉开过方子,都是要记录在案的,脉案分簿册和折单两份,折单是每次开方诊治的记录,簿册则是三月一汇总。”
苏妙真翻到某处,不疾不徐地走到傅夫人跟前,双手捧了上去,臻道“这是开春至今的汇总簿册与历来的折单,还请傅夫人过目。”
她语调平静柔和,态度更恭顺可人,傅夫人不由自主接了过来,放眼一瞧,二十日页上,是一片空白,她如梦初醒,不可置信地往后翻了几页,有见上头写了大房次媳诊出喜脉,再往后翻,翻到四月十二,上头用楷书工工整整地写着
“四月十二,五姑娘外风侵体,感染春寒,左脉沉涩致密,右脉紧搏而弱,应为外风侵体,春寒内,兼有思虑过度,气乱逆心。应用人参十五钱,白芍、黄芪、知母、厚朴、陈皮各十二钱,当归十钱,麦芽九钱,白术、香附子、桂枝各七钱。六剂,水煎服日两剂。”
傅夫人盯着这簿册,心内惊疑不定,再看过折单,亦是丝毫不差,处处与簿册吻合。
不是造假,可既然不是造假,怎么没有三月二十日苏妙真生辰时的脉案方子?
傅夫人刚要开口话,却见苏妙真回身一转,轻轻探手,在婆子捧进来的雕漆攒盒中取一新剥桂圆。
傅夫人放眼望去,只能看见她的侧脸。但见苏妙真伸出纤纤十指,捻起那晶莹剔透的桂圆,送入口郑
傅夫人正疑惑,却见王氏啊呀一声,懊恨道“你吃这东西做什么,没得为了洗冤反而伤了身子的。”
苏妙真将桂圆吐在手帕中,她将手帕递给身后婆子,打婆子出去,并不回身,又从袖中抽出一帕,轻轻擦了擦嘴,举手投足间,仍是一派云淡风轻。
纵然傅夫人如何恼恨这她,也不得不承认,这等嫣然风姿与镇定气度,着实是生平罕见
苏妙真摇摇头,因侧对着,傅夫人看不见她的正脸,只听到她嗓音中带了些无奈“这脉案虽是真的,只恐傅夫人不信,少不得女儿亲自验证一番了,且只是含上一口,不会大碍。”
傅夫人茫然一片,看向身边的傅绛仙,她也是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