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清苦笑,拱了拱手,想要要回那纸张,还没伸手,那小子塞了回来,撇撇嘴道,“我还说多难的让你团团转的,原来是一个乘方一个开方一个借根么!诺,你我萍水相逢,既然你在算学上有心,我大善心告诉你吧,这第一题的答案是四万三千五十升,折算是四百三十石五斗。第二题则是二丈三尺四寸,最后这题则为……得了,你赶紧去找那个老先生吧。”
这小兄弟看了一眼,立刻有了答案在胸。顾长清见这人要走,立马抓住这小兄弟的手腕,恳切下问:
“小兄弟,我……”
话没说完,怎料这小兄弟猛地转身,打了他一巴掌,响亮“啪”
的一声,伴随着骂声道:“登徒子!”
苏妙真被人抓住手腕,第一反应是被人非礼了,甩了个巴掌过去。
横眉怒目道:“好你个姓朱的,这般禽兽,如此行径简直侮辱了‘猪’兄。我帮你,你不感激也算了,还非礼人。”
顾长清哭笑不得,立时松开苏妙真的手腕。
他瞥见那手腕纤细雪白,记起那触感滑腻柔软,心里一动,顿不自在,后退一步,辩解道:“这位小兄弟,我只是想问问你的演算过程和方法,绝不是想要,想要非礼与你。你我都是男子。”
苏妙真猛地一回神,自个儿在这古代女子当久了,男女大防某种程度上已经深入她心了。甚至连自个现在是男子装束都给忘了。
闹了个大笑话,苏妙真后悔不迭,看向这人,他正一脸哭笑不得地瞅着他。
她脸上挂不住,强行辩道:“你打量本,本小爷不知道么,这世上多得是好南风的人。”
“可那些人喜欢的,也是白皙俊俏的小倌,小兄弟你却,”
顾长清对上那双圆溜溜亮晶晶的眼眸,那一个“黑”
字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他躬身作揖,赔礼道:“是某之过,惊扰小兄弟了。”
苏妙真此刻记起自个儿脸上更抹了一通碳粉姜粉,早不辨眉目,嗓音更在荼茗的指导下变了腔调,怕是在外人眼里,是貌寝之人。便讪讪地,也不好意思再受这个礼,侧身回了,致歉道:“是,是我莽撞了,还请朱公子不要上心。”
顾长清上前一步,恳切看向苏妙真道:“小兄弟,你虽是给了我答案,但我不知其因,过会去了也要露馅,故而……”
苏妙真恍然大悟,明白这姓朱的没有恶意,全为钻研学问,她摸摸鼻子,合上折扇,整理了一番言辞,快讲道:“朱公子,你听好了……”
便把这乘方开方之法用此地说法尽数讲完,乘方开方还好,最后一题借根,却不容易分说明白,她讲了半晌,这姓朱的都没听懂,一脸茫然。
苏妙真瞅着通往后院的过道,生怕苏问弦回来了,摆手道:“得了得了,一盏茶的时间马上过去了,你赶紧回去。”
顾长清迟疑,“可我最后一题没弄懂,王先生他……”
苏妙真无情打断,“你这个直脑筋,想想,他出门干嘛备着这三道题啊,不过是试你的诚心而已。你以为他是指望大街上逮着谁切磋么?”
“——这对他可不是什么难题!”
顾长清恍然大悟,苏妙真正欲扬长而去,顾长清上前一步,挡住她的去路,
苏妙真立马拧眉,用扇子防备地指着他,冷冷喝道:“哎,你退回去。”
暗暗叫苦,莫非他还是看出来自己是个女子,故意缠上来?但也不像啊,她自个儿脸都黑成包公了,他要是还有兴趣,那也奇了。
但,她想,不得不防。
顾长清一笑,道:
“小兄弟,相逢即是有缘,我见小兄弟你精通算学,聪明机警,想和你交个朋友。”
苏妙真想了想,终究狐疑,斜斜睨他一眼:
“我瞧兄台你贼眉鼠眼,目光灼灼,却好似贼!避之唯恐不及呢。”
她歪着头,最后一句拉长了音,难免露了些女儿家的娇美,她不知,见那姓朱的一楞,便忙趁机一溜烟跑开,蹬蹬上楼。
顾长清在一楼回廊处伫立半晌,记起来时间要到了,转身摇头,失笑:“这小兄弟,聪明机灵,算学上也很有造诣。是脾气差了点。”
……
在晓飞阁听完那百灵十三套,苏问弦又领着她在四山街的一些杂货铺子里逛了逛,苏妙真进了几个古玩店,装裱店,书画店,也不买,跟伙计或掌柜杀价,看得苏问弦连连摇头。
待她在一书画店和那掌柜辩论某山水图的真假时,苏问弦着实听不下去,拿钱买下那幅画,只让掌柜的包好,下次再取,便把她领出去,教训她道:“你瞧瞧你,一出府门,成这样的德行了,和那位钱掌柜侃了小半时辰,也不说买,反而倒打一耙说那是赝品,都是你这样,别人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苏妙真直嘟囔道:“你又不懂砍价的趣味所在,再说了,这不是第一回这样出门,我很新鲜么。”
苏问弦看她半晌,摇头直笑。苏妙真明白他并非真的嫌弃自己不上台面,央求他再领着自己去棋盘街逛逛。
棋盘街自打元宵大火,很多店面都还未重新修葺完毕,苏问弦把这缘由和她分说了,苏妙真仍求着要去,苏问弦无法,便让车夫往棋盘街的方向去。
时值午后,正是一天天气最好的时候。苏妙真靠在马车油壁上,懒洋洋抬手,用手中竹骨苏扇将帘子一挑,往路边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