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幼青无奈按住了他的手机:“已经九点半了。”
“对哦。那明天吧。金泽赏的艺术展大概什么时候结束?作品什么时候能拿回来?”
唐荼拽着他坐到沙里。
“十月。”
“那很快啊……”
唐荼倚靠着沙背,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泡影还有一只,潮湿在楼下……终末热吻虽然卖掉了,但我可以联系一下藏家问问愿不愿意借给我们办展……另外再加上这次获奖的重生……差不多。不过你要准备作品了。”
他的身体已经从工作状态中松懈下来,大脑却不肯停。阮幼青的助听器搁在楼上卧室里,此时也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他在念叨什么泡影啊办展啊作品啊这些字眼。
他习惯性地盯着对方微微震动的嘴唇试图分辨唐荼在说什么,却忽然想到两人的初见。
“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阮幼青蹲下来席地而坐,下巴刚好可以垫在唐荼膝盖上。
“嗯?”
对方转过头。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为什么会讨厌我?”
唐荼一愣,短暂地陷入回忆:“我表现得那么明显么……”
“不明显。学姐没看出来。”
阮幼青有些庆幸,万一学姐真的察觉到了,大概不会自作主张替他送作品,也不会让他继续联系唐荼。那之后的事情都不会生。
他大概率还会留在威尼斯简陋的集装箱中,每天跟工人一起烧烧杯盘,既不会跟唐荼有关系,也不会成为签约艺术家。他没有机会专心做自己喜欢的事,也没有机会去日本拜访杰出的玻璃大师。他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拥有爱情,不知道漫漫人生里会不会出现一个知己。
“……因为我觉得……”
唐荼别过脸有些害羞又好笑,“你那样看着我是对我有什么其他想法。”
“其他想法?”
“当时我不知道你听不清的,你那样盯着我的嘴,要么是对感情特别轻挑,居然当众赤裸裸给一个陌生人某方面的暗示,要么是仗着自己长得好看,故意引起我的注意希望我能待你特别,利用我。对于后者,我不认可,却还能客气一点,毕竟有可能你真的是个急于展现自己的有才华的人,只是苦于无门才选择了不恰当的方式。但对于前者,我会本能逃离。尤其是……”
唐荼停顿一下,阮幼青等着他的下文,他却蓦然靠过来。
“尤其……?唔?”
阮幼青刚一张嘴,便被对方捏住下巴,一口堵了上来。
唐荼的牙齿像蹂躏自己的嘴唇那样衔住他的,轻轻噬咬又恋恋不舍地放开:“尤其是,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直觉自己拒绝不了你,可我不跟艺术家谈恋爱。”
其实阮幼青该追问一句不跟艺术家谈恋爱的你现在是在做什么?替一个艺术家费心铺路经营,送他去最合适的地方学习,大大小小的琐事都亲自操心过问,甚至安置一处两人共同生活的住所?
但对方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偏不给他机会开口。他们不小心压在了唐荼扔在旁边的西装外套上,唐荼的酒意渐渐从唇舌蔓延到了阮幼青的意识里。阔别了两个多月的恋人在急切蛮横与缠绵缱绻中左右摇摆,唐荼拽着他的衣领上楼:“我先洗澡。”
洗完澡的唐荼闻起来就是一颗方方正正的老式白色香皂,像从太阳下刚刚收回的的柔软的浴巾,让人忍不住抱在怀里深深嗅闻,洁净安心,触感温暖。
“不用。洗澡的时候我准备过了……”
唐荼按住了他的手。
“那我进去了……”
阮幼青习惯性地,在他耳边轻声道。似乎礼貌至及,可推进却毫不迟疑。
他喜欢面对唐荼的背,方便严丝合缝交叠覆盖不说,垂眼便能看到那只残翅蝶。
可唐荼不答应,一定要看到他的脸才甘心,他们的身体熟悉起来,唐荼便也不再害羞,不再压抑,只仰着头迷离着双眼死死盯住他迎合他的节奏,时不时还会勾住他的脖子与他接吻,让阮幼青吃掉那些粘软的喘息低吟。
金泽赏大赏被一位人艺术家打破了垄断,消息一出阮幼青忽然忙起来。原本想潜心泡在工作室做作品,却不得不三不五时接受个采访,或者跟着唐荼一起出席个什么饭局之类。
收藏了终末热吻的藏家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父母都是商人。
“总算是见到了,唐荼哥之前干嘛把人藏那么深。”
对方与阮幼青举杯。
“没藏,他去日本了。”
唐荼笑笑替他挡酒:“他不太会喝酒,明天还有采访。”
采访他的正是之前采访过唐荼与成墨的《当代艺术与收藏》的编辑。
“我们是不是见过?”
编辑这次来带了个年轻的助手,目光怯生生的,大多数时候低着头,只偶尔抬头看一眼难得穿了西装的阮幼青。
“见过。”
阮幼青点头:“当时您采访唐荼和成墨。”
编辑眯起眼睛,略一沉吟:“我记起来了,当初唐先生好像就对我说过一句,以后会有机会认识阮先生的。”
她展眉与唐荼相视一笑:“唐先生的眼光一如既往的毒。”
采访中,阮幼青言简意赅,大部分时候只答个是与不是,其他的部分唐荼会体贴地替他解释清楚。
“年底之前会策划一场阮幼青个人展吧。”
唐荼见茶杯再次见底,一边用眼神示意许涵艺加茶,一边继续与编辑对话:“目前国内以玻璃为媒介的艺术家还太少,借此机会也让大家有机会近距离接触玻璃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