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长同说,“我们也回去吧。”
车上。蔺长同开了一缝窗户,小风溜进来,些微清凉里藏着呼啸的架势。他才恍然想起来,已经过了立秋了。夏天已经走了。
夏天已经走了,秦与望着窗外飞驰的绿树,却忽然冒出这么个想法。
“蔺律师。”
他忽然说。
蔺长同:“怎么?”
秦与:“被人讨厌,是什么感觉?”
“嗯?”
蔺长同笑了声,说:“就是这种感觉。”
秦与:“噢。”
蔺长同笑吟吟地:“怎么着,秦法官第一次被人讨厌?”
秦与想了想,“嗯。”
“不应该吧……你自我感觉这么良好吗?”
蔺长同说,“你做法官那会儿,圈子里好多人都对你有意见。”
“我知道,”
秦与说,“很多人觉得我裁决有偏颇,觉得我袒护控方比较多。但不一样。你之前讨厌我不也是因为这个么?”
“那倒不是。”
“哦?”
“我讨厌你只是因为,你看起来特别假正经。把什么正义公理挂在嘴边,老古董似的这也管那也管,实际是个看不清全局的蠢材。”
“啧,”
秦与看他一眼,“那我还觉得你是个玩弄律法的奸商呢。”
“好,我是奸商。你继续说你的。”
蔺长同笑着。他真的服气,这人报复心怎么这么强。
“我其实……”
秦与沉默了一会儿,说:“算了。”
我其实是想问你,为什么要让自己被讨厌。
这滋味实在很难过,明明可以挺直腰板做一个明媚的人,你又为什么要一遍遍去尝。
青年路商区那家q蒂律所……不是,杏篱深律所,傍在青年路西侧。虽然从规模上看它仍是个小律所,但名气已经完全打出去了,小秦主任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他坐在办公椅上,右手拨着鼠标滚轮看台式电脑上收的简历,左手在手机上打字:“宝宝,今天晚饭想吃什么?”
然后还得单拿一笔记本分拣案子——这个是辩方,罪大恶极,给蔺律师;那个是控方,绝对正义,给亲哥;这一个被告,一看就不是好人,给蔺律师;那一个原告,一看就理直气壮,给亲哥……
头发要掉光了。
那边财务报表出来了,刘姨印出来搁他桌子上,“晓飞,来签个字。”
“哎。”
秦晓飞挣扎着够了支圆珠笔,咯噔戳一下把笔头戳出来,无力地在签字的位置划拉几下,撂下了。
刘姨一看——禾晓飞。
刘姨:“?”
啪!
“嗷!”
禾晓飞连忙捂头顶,“干嘛打我,本来就要秃了。”
刘姨乐着收回手,“好好签你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