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崔清月训自己,崔幼澜非但不恼,心里竟还有些雀跃,六姐姐还在,她还关心自己,这就够了。
她往床榻里挪了挪,拍拍身边让出来的位置,对崔清月道:“好姐姐,你陪我一块儿躺一会儿。”
崔清月原本拒绝,但耐不住崔幼澜的一再要求,最后也只好跟着躺了上来。
姐妹俩裹在一个被子里,崔幼澜挑了崔清月一络头发绕着,说道:“六姐姐,祖母后日回宜州,我也想跟着回去。”
“你也想回去?”
崔清月侧过身来,与崔幼澜双目相对,“那可不成,你都要入宫了,怎么去?”
“入宫最快都要半年之后了,那时祖母早就从宜州回来了,又什么关系。”
崔幼澜眨了眨眼睛。
崔清月继续摇头:“那也要祖母同意才行。”
崔幼澜轻轻叹了一声气:“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等我入了宫,别说是宜州了,就是家里恐怕也是再回不来的。宜州是我们的故乡,虽然我们不在那里出生长大,可小时候也去过几次,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的,若是错过这次机会,便再不能去看看了。”
她说得动情,连崔清月听了也伤感不已,别说崔幼澜了,就连她们这些嫁在外头的,若是嫁得离家近还好,
若是嫁得远,那很可能就是一辈子都不能再回家。
“而且祖母年事已高,她性子又刚强,不愿麻烦父亲叔伯们陪着她,这次回宜州只有她一个人,我怕仆婢们照顾不周,也想再在入宫前尽一尽孝道。”
崔幼澜继续说道,“我只怕祖母不允,不如姐姐也一同去,咱们两个一块儿央求祖母。”
“我?”
崔清月禁不住笑了,“怎么又扯上我了?”
当然要扯上你,崔幼澜在心道,把你们两个都拴在我身边,那才安心。
留在盛都管不了宜州的俞氏,万一俞氏又气死了,和俞氏一起去宜州便控制不了盛都这边的发展,万一崔清月又被家里决定送进宫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她拉着崔清月和俞氏一起回宜州。
去宜州实在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崔幼澜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离开盛都暂避,一些事情到了宜州之后就没有那么惹人注意了,或许更另有转圜的余地,比如在宜州把孩子生下来。
这后头的事且不说,只要她陪在俞氏身边,就算她的事最后终究瞒不住,也可以及时在俞氏身边宽慰她,时时注意着俞氏,万不会再让那些难听的风言风语给俞氏听见,有什么话要说,她也自己会说,自己会解释。
崔幼澜这样想着,唇角扬起一丝笑意,对着崔清月亲亲热热地拱过去:“姐姐当然也要一起去,我马上要入宫了,也舍不得姐姐呀!”
变数
这几句话说得崔清月脸都臊红了,她忍不住笑起来,也没有再阻止崔幼澜,只在嘴上说道:“你何时变得这样孩子气了,小心祖母见了就不放心你入宫了。”
崔清月这话是玩笑话,然而听在崔幼澜耳中,却格外有所触动,她就是一向端庄持重这才被俞氏和崔家选中的,可若是不选中她,去的人就得是崔清月了,后来的的确确也是崔清月入宫了,最后害了她一条命,崔幼澜宁可入宫的人是自己,死的也是自己。
欠人东西的滋味不好受,欠亲近之人一条命的滋味更是不想再尝第二次。
不过这些都不能说出来,崔幼澜脸上笑意盈盈,掩去那一丝阴霾,道:“知道了,我同姐姐才这样。”
于是二人便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俞氏年纪大,外头没多久也渐渐散去了,等到人声都差不多散了,崔清月才趿着软缎绣鞋轻悄悄走到门边去看,一会儿之后才朝着崔幼澜招招手,崔幼澜会意,立刻下了床跑过去。
俞氏见她们一前一后从碧纱橱里面出来,便说道:“七娘可好些了?我正要让她们进来看你,怎么躺了这么久,饭菜都不用。”
“已经好了。”
崔幼澜先上前在俞氏身边坐下,旁边侍奉的婢子立刻给她和崔清月上了两盏热热的牛乳燕窝羹滋养脾胃。
她先不说其他的,只和崔清月两个人一块儿埋头喝汤,喝了小半盏之后才停下了,这时又有人上了新菜上来,重新摆了半张桌子。
崔幼澜这才说道:“祖母,你后日便要启程回宜州了,我和六姐姐想陪着你一块儿去。”
俞氏不料她竟突发奇想说起这个,张口便是回绝:“不行,让你安心在家等着入宫,怎么又说要和我回宜州,这决计不行。”
俞氏一向在家中说一不二,换在从前,她既这样说了,崔幼澜一定是乖乖听话缩头的,但今日她却想好了,磨也要磨得俞氏同意。
“祖母这一去宜州,又要个月才能回家,那时我都快入宫了,我想多陪陪祖母,伴在祖母身边,”
崔幼澜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眸色也黯了黯,“也想再多聆听些祖母的教诲,日后怕是再没这样的机会了。”
她知道俞氏性子坚毅,若是与俞氏硬着来,怕是最后只会惹得俞氏不快,什么都别想了,果然俞氏听崔幼澜软言细语的,一时倒也看看她,并不说话。
这时崔清月见状也接着道:“祖母便依了我们罢,不仅是七妹妹想陪着祖母,我也想,只是不敢开这个口,宜州离盛都虽不是山长水远,可祖母都那么大年纪了,留我们这一路伴着也好啊!”
俞氏还是没有说话。
“祖母放心,只是去一趟宜州,并不会耽误我入宫的事宜的,况且大姐姐身在宫中,若是知晓我们陪在祖母身边,怕也是甚感欣慰的,祖母便全了我们这一片孝心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