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从嘉一面收回手,一面道:“又不是没有办法,还?不到?这一步。”
崔幼澜倏地侧过头?去看他,幸好方才的簪钗被?他插得稳当,才不至于再度坠下,周从嘉看着她的一脸讶异之色,唇边漾开了一丝并?不算愉悦的笑?容。
……
半柱香之后,马车中忽然传来周从嘉的声音。
“停车。”
此时一行人正往盛都马不停蹄疾驰,只想?着早些赶回去,而周从嘉忽然而来的命令使得众人都是一愣。
随即周从嘉便将自己的心腹随从阿五叫了进去。
阿五不明就里,入内后,只见崔幼澜背着身子躺在一边的小榻上,身上搭放了一张薄毯,似乎睡得正熟。
阿五刚收回目光,便听周从嘉轻声道:“崔氏突发恶疾,本王来不及叫人,她方才已经去了。”
乍然如平地惊雷,饶是阿五替主子办事多年已经风雨不动,也忍不住瞪大眼睛,又忙要上前去查看崔幼澜的情况。
“属下这就去找大夫!”
阿五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不抖,“这怎么会?王妃明明还?是好好的!”
周从嘉拦住他:“不用了,本王验过了,确实是死了。”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他,阿五这才反应过来,周从嘉恐怕不只是为了崔幼澜之死,而是另有其他的事要说?。
这时在外候着的裁冰也听见里面阿五慌
乱的声音,虽听不清是什么,但已经在外问道:“殿下,是出什么事了吗?”
周从嘉并?不理会裁冰,只是压低了声对阿五道:“你一会儿出去,便把裁冰她们几个拿住,不要让她们闹起来。”
阿五应了一声是。
“然后你亲自快马赶到?盛都,入宫去见皇后娘娘,”
周从嘉说?着便将自己的信物交给他,“你把崔氏的死讯告诉她,就说?崔氏虽然已经死了,但崔家那边本王尚且不知道要如何应对,还?请娘娘一助,顺便再告诉她,本王回京之后,会赶紧入宫一趟去见她,求她庇护周全。”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阿五的脸色也白了,崔幼澜一直都是康健的身子,连出门时都是好好的,哪有什么生病的模样,本来就不可能是突发恶疾,这明显只是一个托词,她真正的死因,恐怕是被?周从嘉所杀。
阿五跟着周从嘉多年,他们几个贴身的随从是最清楚各种事的,崔幼澜和皇后到?底是怎么回事,虽周从嘉也没有明说?出来,但他们也囫囵知道个大概,只是装作?什么都不清楚罢了,眼下事情眼看着就要出来了,他们亦是跟着担心的,周从嘉与皇后多年的母子之情,说?不定就要这么没了,再往深了说?,什么恩啊情啊的没了倒没什么打紧,往后昭王府会如何都不好说?。
却没想?到?,周从嘉直接将崔幼澜解决了。
这倒是一个法子,但阿五看得冷汗直流,再不自觉去看看边上躺着的尸体?,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仿佛下一刻她便要僵直着身子从榻上崩起来。
周从嘉亦是蹙着眉的,只是却并?没有害怕慌张的样子。
阿五只觉得自己的舌头?都打着结,一边连连应下,一边又问:“那万一皇后娘娘不肯,或是不让殿下入宫躲避该怎么办?殿下是不是太过着急了,即便要……也该回了盛都,先与娘娘商议了才是。”
“本王将她带走那么多时日,娘娘恐怕不会再信任我了,为了保住本王自己的命,本王别无选择。”
周从嘉叹气,“娘娘若问你什么,你一五一十回答就是。”
他又嘱咐了阿五几句,便立刻打发了阿五出去办事,果真外面只瞬息骚动,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想?来是裁冰几个都已经被?制服,而阿五则赶往盛都。
马车重又骨碌碌往前去,只是比方才要慢上些许。
见外面没了动静,小榻上的崔幼澜才睁开了双眼,轻轻舒出一口气。
“这样能行得通吗?”
崔幼澜坐起身,眼中有化不开的浓浓忧愁,“若是她不让你入宫……”
“不会的。”
周从嘉斩钉截铁地打断她,走到?小榻边坐下,与她并?排坐在一起,“我太了解娘娘了,她一定会见我,只有听我亲口说?出你的死讯,甚至于要看见你的尸首,她才会安心。”
崔幼澜低下头?,手指在薄毯的皮毛上轻轻打着圈儿,轻声说?道:“你了解她,你也不过是利用她尚存的对你的信任,若你不是她养大的,她不会如此信你。”
周从嘉没有说?话?。
崔幼澜又接着道:“对不住,让你做这样的事。”
那日的交谈,周从嘉没有否认他是存着替崔元媞恕罪的心思才求娶的崔幼澜,他既如此感念崔元媞对他的恩情,如今让他做出背叛崔元媞的事,心里定当时极不好受的。
便是他忽然反悔了,崔幼澜也不会怪他。
和离
两?人沉默枯坐着良久,崔幼澜也没?再说话,而周从嘉更不知道如何作?想。
已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听周从嘉忽然开口道:“我幼时的娘娘,她不害人。”
亲生父母的记忆对于?周从嘉来说,实在?已经远去很久了,只剩下了模糊的影子,他被接入宫中?抚养,皇帝自然是遥不可及的,然而母亲的角色却多由皇后崔元媞所替代了。
崔元媞一直没?有孩子,更是对他爱怜非常。
周从嘉不想去辨别,崔元媞究竟是对着他才掩去凶狠的一面,还是后面发生的那些事将她逼成了那样。
在?他的心中?,娘娘永远是最好的娘娘。